文 | 图：晓雪
挡不住夏天如火的热情和痴心的挽留，秋老虎与夏火热的缠绵着，恋恋着不愿归山。惹得秋雨醋意横生，任凭人们殷切的期盼，急切的呼唤，竟迟迟不肯给干涸的大地洒下甘霖。秋分已过，寒露将临，秋姑娘慷慨地将舞台让给霸道的夏，矜持着，傲娇着，只给史上最长最干热的天气施舍一缕清风，吹出早晚的清凉。
秋风渐起，大地悄然换了装。
原野褪去穿了一夏的绿衣青衫，换上了斑斓的秋装。乌桕树叶半红半黄半绿着，点缀出无尽的古典浪漫。雁过长空，古道西风，山野人家，硕果累累。柿子树挂起一串串红色的小灯笼，在蓝天下被秋阳照得红得透彻清亮，极具诱惑。板栗裂开大嘴，露出饱满的果实，蹦跳着随秋风从高高的树梢扑入大地温暖的怀抱……
清秋，像个素净温婉的女子，不动声色地穿过时光的罅隙，晕染了季节的眉梢。
天池下、梅水畔、桃源里、花谷中……满山满坡的板栗树在秋风中轻舞，摇落树树丰盈，洒下一地饱满。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温度，适合与三五好友，漫步落叶下，踩着季节的声音，捡拾秋天的丰硕。看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撒下斑驳的影子，投射在对方带着晶莹汗珠的笑脸上，便觉得生活是这般快乐美好。
板栗林中，或黄或绿的成熟的板栗球被秋风从树上摇落，有的栗子闲闲的散在落叶里，任人随意捡拾；有的半咧着嘴巴，犹开还羞，等着谁的素手来剥；更多的淘气地躲在刺球中，任凭你用脚踩、用石头砸、用剪刀剪，才肯露出红亮的笑脸。一不留神，它顽劣地用球上尖利的毛刺扎你的手，杵你的脚，给你火辣辣的触感。面对着这样一个个如刺猬般的刺球儿，还真的让人束手无策呢。
板栗成熟季，街上不时飘着香香甜甜的糖炒栗子的味道，极具诱惑，让人垂涎欲滴，忍不住想大快朵颐，一饱口福。那香甜的味道，是曾经熟悉的味道，是记忆中儿时的味道……
老家屋后的那片麻古石山，稀稀疏疏的荆棘茅草、瘦骨嶙峋的松树、低矮的灌木，遮掩不住远远就能看见的白石坡。自然长不出板栗树。要摘野板栗，需到三十里开外的邻县大悟的深山里。
秋天，忙完农活后，妈妈约着湾里的婶子，天麻麻亮就起来，用毛巾包上两个饭团或蒸红薯，挑起箩筐，提着菜篓，带着剪刀和一只破解放鞋，翻山越岭去大悟剥板栗。天黑尽了，才肩挑手提着满担满篓的板栗和刺球，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
利用空闲时间，右手拿剪刀，左手伸进破鞋里，用塑料鞋底当手套，把一颗颗指头大小的野毛栗从那长满利刺的刺球中剥出来。提到集市上卖，一毛钱一茶盅，换回盐、火柴、肥皂等日用品，偶尔也会带几根泡果子（油条）给我们解解馋。
那些卖相不好的白的瘪的没人要的小板栗，是我们难得的零食。生毛栗甜、煮熟的粉、炒的那叫一个香啊！那甜、粉、香的味道，是童年时期最美好的记忆。
我那时一直幼稚的以为大悟就在离家不远的北边，山上的板栗只需挑箩筐去捡。从来不知道妈妈进大山打板栗的遥远和艰辛。来去七十多里山路，饿了啃几口冷红薯，渴了喝一捧山泉水。不见天日的辛苦劳作一整天，才换来大半篓子野毛栗。
直到有次学校组织秋游，到邻县的一所小学去搞汇演，才知道大悟山陡路远，一天走个来回，脚都走跛了。也正是那次大山深处的汇演，让我第一次知道那些刺猬般的球儿是挂在高高的树上，要用扁担或长篙用力从树枝上敲打下来，再一个个弯腰从荆棘丛里、石头缝里捡起来，一粒粒从刺球中剥出来，往往把手指刺得鲜血直流，手掌伤痕累累。
捡板栗时，风摇下的刺球会砸破脑壳；有时仰头打板栗时，不幸让刺球砸到眼睛，那千万根细小得肉眼看不见的毛刺甚至会把眼球扎瞎……那一粒粒香甜可口的栗子，得付出多少艰辛才能走出深山，成为人们喜爱的美味啊。
后来我离开家乡外出求学，逢板栗成熟季的节假日，我便饿着肚子搭车回家。在街上用省下的午饭钱卖两茶盅炒熟的野毛栗装在书包里。回家八里的路途中，时不时从包里摸几粒毛栗丢进嘴里，那满口醇香，让人恨不得一口气吃完。但舍不得吃，得留一半回去给弟弟妹妹当“接粑”（礼物）呢。走半里路吃两粒炒板栗，那饥肠辘辘的漫长归途，有炒野毛栗的甜香相伴，竟然也变得有滋有味，一路甜美芬芳。
长岭、石门的山上多板栗树，板栗也曾一度成为山里人的经济来源。可是板栗好吃果难摘。卖板栗的钱不够采栗子的人工钱，于是栽板栗的人纷纷进城打工而弃之山野于不顾。那满山满坡的板栗林，逐渐成为人们休闲观光的一道风景。
秋风起，成熟的板栗在树上咧开了，被风摇下，落寞成一地忧伤。游人乘兴捡拾起一颗颗红亮饱满的板栗，品尝着板栗的甘甜，体验着采摘的野趣，给秋游带来一份意外收获，幸哉？乐也！
周末，趁秋阳不燥；趁秋雨未到；趁秋色正好，带着家人，叫上朋友，走啊，捡板栗去！
本文作者晓雪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晓雪，中学高级教师。武汉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黄陂诗词楹联学会理事。发表过多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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