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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科技异化看《致命魔术》与《西部世界》:技术对人的驱逐与奴役


前言:是真有料,还是大忽悠?


说起《致命魔术》,观众们的反应主要包括三个“了”:选角,绝了;剪辑,神了;编剧,服了。


此片上映时值2006年,克里斯蒂安·贝尔(Christian Bale)刚完成同样由克里斯托弗·诺兰(Christopher Nolan)执导的《蝙蝠侠:侠影之谜》(Batman Begins (2005))一年时间,休·杰克曼(Hugh Jackman)在《X战警》(X-Men (2000))中扮演的金刚狼也早已深入人心——两位超级英雄的扮演者在电影中棋逢敌手,剧场中的错觉让观众常有“蝙蝠侠大战金刚狼”的幻视,光是凭这一点,便注定了此片的大卖——这是一部闪耀着明星演员和明星导演光辉的,隆重而体面的商业大作


而此片出神入化的蒙太奇手法,也紧紧抓着能够欣赏非线性叙事的观众的每一根兴奋的神经,正片开始,以机关师卡特(Cutter)自述如何完成一个魔术表演的画外音为引子,交叉剪辑他为一位女孩表演变鸟的魔术画面,以及安吉尔(Angier)在表演魔术时死亡当晚波登走到舞台后台的画面,紧接着屏幕渐暗,一位法官接上了卡特还未说完的话,画面剪切到法庭中站在证人席上的卡特和戴着手铐的波登,在这一段落结尾,刚刚出场的小女孩站在法庭高处和波登互相挥手示意,表明两人的父女关系。


这样神乎其神的剪辑,几乎占据全片一直到最终的大揭秘,打乱的是时间线,连起来的是思维本身,一切都丝丝相连,环环紧扣,大量的视觉元素和台词都精心安排处处互应,所有的事情貌似都在一瞬间发生,正如混乱而平行的大脑和记忆——不得不说,诺兰深谙蒙太奇之道。


而说到编剧,一句『 编不下去了于是弄成科幻 』便能瞬间把这部影片拉下神坛:19世纪末的欧洲,依靠一套火花四溅的电力装置瞬间完成人体克隆,而这恰好又是全片逻辑得以成立,悬疑案件得到解释,安吉尔的阴谋奏效的核心立足点——“出昏招”的嫌疑,自然是躲不了。


但是,质疑编剧如何完成自己的工作,从来都应该属于偶尔的妙想和笑谈,不管是电影从业者想要从中学习,还是普通观众欣赏感悟,都应该抱着“最大的善意”对影片进行解读,创作者是否有这样的本意,解读是不是过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的解读能自圆其说,并且带来有益的启发,那这就是一个『 成功的解读 』


所以,我们在此处不妨便顺着这个思路,从科幻,从科技的角度对此片进行解读,试图帮编剧“圆谎”,证明其科幻设定并非搪塞,来看看我们能得到什么有趣的结论。


影片中给人印象最深的一个视觉元素,便是那个著名的特斯拉电圈,博览会上,特斯拉的展区人满为患,人人都想共睹这个将会改变世界的机器是什么样子。但很快,观众开始恐慌,眼前电光四射的庞然大物让人十分不安,台上特斯拉(Tesla)的助手艾利(Alley)反复强调这台机器十分安全,并和主办方发生言语上的争执,最终,在一位观众大喊“快走!这玩意儿要爆炸了”之后,人群便一哄而散。


这个场景,可谓是全片最为微妙之处,在笔者看来,它有两层极为重要的,可能的寓意:一是公众对技术的崇拜与恐惧;二是技术的持有者对技术近乎狂热的态度。


特斯拉电圈可谓是『 科技 』在大部分人眼中的刻板印象的最好的『 视觉符号 』,钢筋铁骨,龙蟠虬结,并且造型奇特,一旦接上电,便火花四射,看起来威力无比,如同天神下凡——对于科技既崇拜又恐惧,并且还依赖的心情,是人类自工业时代以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曾经的人们恐惧电,恐惧机器,就如今天的人恐惧人工智能是一样的。面对科技,就像是面对一朵巨大的血红色的大丽花,我们感到恐惧,颤栗,但是总会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但人,生来就是征服者,最终还是会找到办法将科技的力量为自己所用,因为这种力量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科技虽然源于对自然规律的尊重和研究,但是它却是真实的,最接近“神”,接近超自然力量的东西,想一想近百年来我们所做到一切,不是曾经的人在神话里才能想象的东西吗?


不过,关掉手机电脑,飞机落地的那一刻,人类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两腿无毛生物,通过科技,人并没有成为“神”,甚至,可能成为奴隶。


技术对人的奴役:从《致命魔术》到《西部世界》


技术没有生命,它永远受人类的驱动,于是,掌握和操控机器的“机关师”,便成为了技术的代言人,在《致命魔术》中有三个机关师角色,波登双胞胎兄弟既是魔术师,也是机关师;另一位机关师,是向安吉尔传道受业,一次次帮助他东山再起的老师和经纪人卡特。


波登兄弟的魔术并无多少新奇的技术,他们享誉全城的大变活人魔术,靠的是两人轮流交换角色,如影片中装一辈子跛子以在两腿间隐藏鱼缸而完成惊人的魔术表演的中国魔术师,波登兄弟也彻底为魔术而奉献了自己的生活,共用一个身份,甚至要共用妻子和情人,一人断了手指,另一人也有在相同的位置切除手指……


波登兄弟的思路始终是清晰的,他们知道应该如何完成这些“不可能”的操作,对于自己的所做的牺牲,他们在默默的忍受,并且试着消化(虽然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向崩塌);而安吉尔却是一名典型的“技术偏执狂”,他也试图找过替身,却对自己不能站上舞台接受观众的掌声耿耿于怀,替身被波登戳穿后,安吉尔索性循着线索,远赴美国寻找特斯拉,仍然寄希望于技术。


波登兄弟自断手指,掏出自己的心肝,掏出自己的生活的全部,臣服于魔术,臣服于艺术表演;安吉尔追求的也是同样的目标,他也摔断了腿,失去了深爱的妻子,始料不及的是,在追求技术的路上,他最终却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与灵魂:为了完成魔术,一次次复制自己,然后一次次杀死这些复制品以防止他们的篡权,在这个过程中,他渐渐臣服了力量,臣服于科技,以至人性全然丧失。


最终,当安吉尔完成对波登的嫁祸,主动向卡特透露自己的秘密时,卡特意识到安吉尔已走火入魔,将他交到了波登手中,这让笔者想起了《只狼》当中的剑圣一心,当昔日的战友“猿”杀戮成性,沦为“修罗”之时,他手起刀落,将其一只手臂斩断——将异化的至亲消灭,是最后的仁慈。


习武本就是为了杀戮,走火入魔是常有之事,但在这里,我们却看到科学技术也制造出杀戮关系,技术从来不曾真正的“威胁”人类,造成这样的结果的,永远都是人自身。


电影《致命魔术》于2006年上映,时隔14年,作为剧本完成者之一的乔纳森·诺兰,也就是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的弟弟,在《西部世界》第三季中把这一主题进一步的拓展,本季最大的反派塞拉克(Serac)一直以来运筹帷幄,掌握大局,但我们最终却发现他的耳旁安装了一个隐藏的耳机类设备,以此接受来自人工智能罗波安(Rehoboam)的信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受罗波安的指使。


自主性丧失,伴随的是人格与人性的丧失,为了依靠人工智能创造一个和平稳定的世界,塞拉克将那些人格中不确定性因素较多,无法被算法预测的人冰封冷冻(这其中还包括自己的亲哥哥),对那些不确定性较少的人,他会对其进行VR“治疗”,为其清洗重塑记忆,以让他们“重回正轨”。


对这样的现象,当代著名的技术哲学家埃吕尔(Jacpues Ellul,1921-1994)早便表达过担忧,,他认为,近代以来各种技术的发展,特别是计算机技术的出现,让技术获得了更强的系统性以至发展出明显的自主性,在不少决策上,人们更倾向于按照技术的固有内在逻辑而不是人的意愿进行发展。《西部世界》中的塞拉克并不为一己私欲,也不是天生的心理变态,他对自己的哥哥也是爱戴有加的,但为了遵从机器的逻辑,最终做出了一系列非人的举动。


在这样强大的技术面前,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在它之上,对其进行评判,社会进入到『 技术化的社会 』,人成为技术的附庸,人的技术活动越多,人的自主性和主动性就越少,技术把人降为技术动物,技术的普遍威力驱逐了人的自由,在自由被驱逐的地方,真正的文明就没有机会。


而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1898-1979)更进一步指出,在工业社会中,技术再也不具“中立性”,而变成了统治形式,具有了意识形态的功能,成为新的极权主义者。在《西部世界》中,整个乐园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类,其中的最核心的劳动阶层:游乐园类的接待员,以及负责生产、回收和修复接待员的工作者,都是人工智能,高层中也有多人是人工智能。


这,其实可以看做是一个隐喻,马克思曾说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劳动者成了机器的奴隶,“工人被当作活的附属物并入死机构”,西部世界的乐园依靠大量不是人的“人”,仍然能够良好的运转,不正是对工厂制度下明明是鲜活的,却被当做非人的人的遭遇的讽刺吗?


救赎


面对这样的现状,以及未来可能的骇人的图景,我们也许不禁要问:我们的救赎在哪里?


其实,正如笔者在前文中提到的,技术从来不曾真正的“威胁”人类,造成这样的结果的,永远都是人自身,作为较早关注这个问题的学者,雅斯贝尔斯(KarlJaspers,1883-1969)在分析人如何成为机器的附庸的同时,也反复强调,技术异化并不是人类不可避免的道路,异化的根源不在于科技,而在于人对科技的应用方式。他相信:以“思”否定实证主义的思维方式,必然会超越种种科技异化问题,从而恢复科学技术的人性。


而“否定实证主义”的思维方式,指的便是放弃如塞拉克一般的,对工具对科技力量的绝对信任和崇拜,是对力量,对技术的适度的取用,对美的感受力。科技的发达也许最终会把世界变成废土朋克电影中的样子,但是,那些美好的东西,却是我们永远也抛不开的。


我们有《致命魔术》中迷狂的安吉尔,但我们也有《机器人总动员》(WALL·E (2008))中的伊芙(EVE)一样致力于寻找绿色植物,洁白美丽但却不缺乏自我保护能力的,女神一般的存在;我们有《西部世界》中走向极端控制的塞拉克,也有《阿丽塔:战斗天使》(Alita: Battle Angel (2019))一样的,可爱心细的女战士与天使。


所谓科技的异化,不过是一种解释罢了,它所提醒我们的东西,我们应该牢牢的记住,并且以此为根基,在废土上寻找希望,毕竟,我们是会思想的芦苇


参考文献:

[1]钟钰.《致命魔术》:机械时代人类异化的隐喻[J].电影文学,2014(24):32-33.

[2]陈翠芳. 科技异化问题研究[D].武汉大学,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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