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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野草,未来已来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

——鲁迅

野草,孔夫子口中的“小人”,杂乱斑驳、花叶不美、根茎不深不实,遇到君子之风,必偃旗息鼓、不知归途。


无问东西,种子浪迹天涯,随处委身泥土,可怜楚楚;但,他恣肆汪洋、蔓及八荒,天南天北绕路边;他是沉默的大多数,是星星点点的平凡之路,是我永远选择的“站在弱者的一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代又一代演化、创造、适应、消逝,仿佛带着某种使命在这个星球流浪。在马克思眼里,他们竟成了历史的创造者和决定者,但他们的生活似乎距离伟大十万八千里。

生命是熵减的产物,宇宙则是无时不刻不在增加混乱与无序,这是生命诞生之初背负的诅咒。群体生存法则就是协作共生,文明因合作而生生不息,如同野草连片生长。


草色遥看近却无。多么像湮没在历史滚滚洪流中的你我。在高处俯瞰万家灯火,我想起了安徒生童话里的寓言,该上升的早已上升,该下降的业已下降。苍茫大地,沉浮如斯,嗟尔唏嘘;飞到银河瞭望地球家园,人之渺小卑微仿佛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人生不过百年,生命时刻在潺潺流逝,如同门前的小溪东去不止,却忽然在一天干涸,乘载一生回忆遁入空虚。

野草本有心,何求佳人折!只有与己相关的玫瑰才是小王子心中最美的那株,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热爱一件事、钟情一个人、痴迷一处景、贪恋一杯茶,我们都深刻地明白:给予永远比索取更高贵更智慧更有境界,在人世间倾注过赤心、热血、真情,行将就木之际尚能叹一句:此生光明,夫复何求?亦不枉在人世走一遭了。《飞驰人生》讲热爱到极致就是奉献了,爱是一种能力,没有深厚的情感基石和一丝成人之美的飞蛾扑火,是不足以谈论爱情的;没有熬过漫漫长夜静候黎明第一缕曙光,只为了一个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愿景,是不足以探讨奋斗的;没有经历人群中蚀骨铭心的孤独,感受高山流水的艰难卓绝,是不足以谈论人生的。


逆风飞舞,向阳芬芳。时间发明者的鬼斧神工把人类托向深渊,亦步亦趋如同市井车水马龙,秒针在内心深处滴答作响,滴漏一般砸在心尖。不尽光阴里,收获几何丧失几许?人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沉默寂静,远方的路似乎越来越近、愈发清晰,重担也日复一日变沉,成了生命不堪承受之重;藉此苦闷我又觉察出强势勃发的生机喷薄而出,丰沛的力量汩汩涌动。人生,或许这才是你的本真。逆流而上,逆风而行,无所谓谁对谁错,偏好喜恶不尽相同,个人的决断取舍本该不同,而每一次的选择构成了现在的自己。人,终究要为自己负责。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人生况味如何不是这样?一阙小词意蕴隽永: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语,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少年鲜衣怒马,可以高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对一切世俗丑恶尽情撘笞笔伐;人到中年,善恶是非边界开始模糊,我们终于承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在贫富金字塔上每个人卯足了劲向上钻,富贵阶层则对享乐刺激孜孜以求;当你老了,人世纷扰才慢慢淡去,人心沉寂静灭,回归“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精力不再允许惊世骇俗的理想,只得“既壮周旋杂痴黠,童心来复梦中身”。弘一法师讲“悲欣交集”,起起伏伏人生如梦,天若有情天亦老。生活并没有那么诗意浪漫,老百姓一生颠沛逃不了柴米油盐,人类情感论到极致不过男女之情。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远方尚在远方,梦想照不进现实。


《人心与人生》中说:意识是没有力量的,有力量的是精神。意识到自己活着,不代表你就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不去审视自己的人生,人生就永远与你隔着一层纱。在批判自我之中,在摇摆不定之间,在原有模型被一次次摧毁、重新建立之后,一个崭新的自己屹立于世,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直面自己是每一个思考者必备的勇气,只有清晰了自己的边界才可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野草吸食地底先人的蚀骨腐肉疯狂生长,人类接过前人的文明创造继续繁荣,繁衍生息的终极目的可能只是更新知识,传承基因,因为在这艘大船上每一个人都是匆匆过客,但又必不可少。拓宽知识边境、创新经验实践、探索辽阔未知、释放制度与生产效能,总之,为文明增进福祉的任何个人都值得我们铭记。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岁月从不带走希望与理想,逐梦天涯,赤子之心,热血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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