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部由真实历史事件改编的电影《隐秘的生活》(A Hidden Life),影片长达将近三个小时,而且节奏缓慢,也没有帅哥、美女,在广角镜头下,每个特写的人物脸都变了形。全片气氛压抑,我用了两天,分两次才看完。
这部长片去年在戛纳电影节首映,当晚现场观众长时间的起立鼓掌,现场反应让主创人员们非常激动,主演迪赫曾出演过昆汀·塔伦蒂诺执导的经典影片《无耻混蛋》,他说:“这很可能是我从影以来最激动人心的一刻,甚至我这辈子最激动的一刻。”
而在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导演泰利斯马力克却一如既往的没有出现。他简直就是现实中的“隐秘的人”,所以热闹喧嚣的场合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隐秘的生活》讲述的故事说起来很简单,二战初期,一个生活在大山里的奥地利农民拒绝宣誓效忠希特勒而被排斥、迫害并处死的故事。
人物不多,故事不复杂、场景也不多,世外桃源一样的阿尔卑斯山麓小村庄像是与世隔绝的天堂,那里幸福平静的生活好像永远不会被打扰。
然而,战争来了。
奥地利农民天主教徒弗兰兹被征兵去帮德国打仗。回来之后,他变了。
他拒绝了老兵发起的募捐,拒绝了政府发给他的参战补助。
他说:“我们在杀害无辜,蹂躏他国……我们却将这些士兵视为英雄,甚至圣人!也许那些反抗的人,那些敌人才是英雄!”
每一场战争中,交战双方都会认为自己是正义的,而英雄与战犯有时会集中于一人。在己方是英雄,在敌方就是战犯。
弗兰兹说:我不愿说“Hi ,Hitler!”,不愿参与募捐,也不想要政府补贴,我只是一个农民……如果还是要宣誓效忠希特勒,我做不到!
他只是个农民,没有高深的思想,只是简单地觉得“不能做自己认为是错的事。”
对于他的态度,周围的人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的描述应该没有片中的台词来得更真实更直接更有力。
我把片中的台词搬来,你品,你细品。
他去向乡村神父表明心迹,神父说:这种出于良心的抗议行为会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许你会被枪决!你这样做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律师建议他折中一下:那你就当医护人员,还可以免上战场……
大主教说:你对国家是有义务的,教义是如此教导的!你熟悉信徒的誓言?圣召当人人顺从!你听到钟声了吗?他们正在融化钟用来做子弹。
弗兰兹说:如果上帝给我们自由意志,我们要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也对自己没做到的事负责!如果我们的领袖不好,如果他们是邪恶的,我该怎么办?我想拯救我的生命,但不是用谎言!
当再次被征召,他断然不服从命令。于是被关进军事监狱。
典狱长说:……你这样做认为有任何人会知道?听到?没有人知道高墙后面的事,没有人!这与这场战争是否正义有关系吗?
典狱官:我想对你怎样就怎样,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没人会知道没人会在乎没人会阻止我!
军事法庭长官:你试想着你所做的任何事情会改变这场战争吗?法庭之外的任何人会听到你的声音!没人会改变这一切,世界会继续前行!你的行为甚至可能达到与你愿望相反的效果!
弗兰兹:……我内心有种感觉,我做不到,但我相信这是错的!
弗兰兹岳父:抱歉,一个父亲爱他的孩子,想要他的孩子幸福,不想让他遭受生活打击……最好是承受不公而不是去制造不公!
乡村神父:我确信这个指控会撤销,只要你改变你的立场,求你了!战争可能马上结束而你可能根本不用做你不认同的事!……弗朗兹,你看到后果了吗?
……上帝不在乎你嘴上说什么,只在乎你心里想什么(God doesn't care what you say, only what’s in your heart)!
……宣誓吧,自己怎么想都行!
弗朗兹:我戴着锁链,比我屈从邪恶,更自由。
影片最后用英国伟大的女作家乔治·艾略特的名言为电影做了一个完美的总结:
“这世上良善的增长,部分有赖于那些微不足道的行为,而我们的遭遇之所以没那么悲惨,也多亏那些过着隐秘的生活、忠实结束一生,并在无人知晓的坟墓中安息的人们。”
影片主人公原型1943年8月9日被斩首。2007年他的遗孀和幸存的孩子们参加了他作为殉道者的宣福礼。
看完整部片子,普通人的感觉大概是“死心眼儿,想不开。轴!太轴了!”
有那么多变通的路他不走。非要一根筋。
说句谎话会死啊?何况是大家都在说的话。说的人也未必都相信。
连上帝的代表神父都说:“上帝不在乎你嘴上说什么,上帝只在乎你心里想什么。”
法律的代表律师说:这只是一句话而已。
是不是恨不得冲进屏幕里狠狠敲着他的榆木脑袋把他敲醒:“说一句你会死啊?!”
不会的。说了就不会死。
然而,他偏不说,宁死也不说。
最近发生了波及全球的大事,有人对有些国家民众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命和自由哪个重要?命都没了,要自由有用吗?
这部电影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命和自由意志哪个重要?真的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吗?
我们好像更相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些历史上舍生取义的故事都离我们那么遥远,似乎不足以对眼前的生活产生实际的指导意义。
现实中,也是如此,舍生取义的弗兰兹,他的家人受到村民、邻居甚至弗兰兹母亲的冷落、排挤。妻子带着妹妹和三个女儿艰难的生活。
为了一句话,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好在,妻子是理解他的。在他被判死刑,律师和神父劝他悔改无效后,妻子跟她说:做你认为对的事,无论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人生难得一知己。从这一点说,弗兰兹死而无憾。
一个正常的社会不应该只有一种声音。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有代价的,代价有多大,我们都已经看到了。
从某个角度说,弗兰兹是殉道者,是反极权的英雄。
但我们一定要清楚,一个不需要英雄的社会才是健康的社会。
说到最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我会怎么选择?
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遇上这样的抉择。
如果一定要选,算了,似乎还是随大流最安全。
毕竟鲁迅先生教导我们:
"我不是高僧,没有涅磐的自由,但我还有生之留恋,于是我就逃走。"
本文来自投稿,不代表本人立场,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souzhinan.com/yl/35555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