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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读丨冬日红糖香

初冬。晚稻归仓了。空旷的大地上,只有玉米、高粱、甘蔗还兀自耸立着,但是,它们垂垂老矣。

天地万物,皆有各自绕不开的宿命。甘蔗的宿命,就是到糖厂,浴火重生。

来到甘蔗地时,太阳已经爬得老高,清早的阳光有些苍白,没有什么热度,却不妨碍把甘蔗林照得一片明亮。晨风拂过,凉凉的,像个机灵顽皮的精灵,寻着缝隙儿就钻。风也似乎多了点黏性,沾上了就不肯离开,撕都撕不下来。

甘蔗熟透了,青皮已经转黄,身体异常丰满。站在一行行甘蔗前,我仿佛能感到糖汁在甘蔗的体内“汩汩”地游走,有些激情澎湃,似乎还向往着更加自由的奔放。于是,它们撕裂皮肤,张开了长长的口子,把心中的热情迸发出来。齐人高的甘蔗叶像老人的长眉一样耷拉着,但它们锯齿般的锋利丝毫没有萎缩。

望着一根根粗壮的甘蔗,我心里甚为担忧:这么多的甘蔗,要收割到猴年马月呀?没想到,动工后,却是出乎意料的轻松和顺利。因为,甘蔗的根须并没有拚命地往泥土深处扎,而是两三根抱成团,只需拿锄头刨几下,就能将其连根挖起。看来,万物皆有灵性,甘蔗也知道蔗农一年劳作的辛苦,尽可能想让蔗农们轻松些。

把所有的甘蔗放倒捆好后,蔗农们并不急于装车,而是拿出劣质的香烟腾云驾雾,边抽边开玩笑。我身边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蔗农见我闲着无聊,拿刀削了一截甘蔗递给我。我用牙咬住甘蔗皮,头轻轻往后一仰,甘蔗皮便“嘶”地一声剥离开来。“笑人煮积何时熟,生啖青青竹一排”,嚼着甘蔗,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宋人苏轼《甘蔗》中的诗句,心中不免一哂。

甘蔗被运进糖厂后,就露天堆放在院子里。

糖厂的规模不大,院子里搭有一个小工棚,棚内有一台榨汁机,“隆隆隆”不停地转动着,一根一根吞吃着甘蔗。不过姿势倒是优雅,不慌不忙,咽下了糖水,吐出糖渣,显得从容不迫。

制糖,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洪范》和《礼记·内侧》中就有记载,贾思勰的《齐民要术》更是详细地记录了古代五种制糖办法。但在糖厂看到的大九锅制糖,令我眼界大开。

应该说,大九锅制糖还是较为原始的——用一个大灶炉熬制,灶上一字排开安着九口锅。

我刚进去时,师傅们正在一口一口洗锅,忙着开工前的准备工作。

“为什么不用电或者煤烧?” 我问烧锅的师傅。

“木柴烧出来的糖香些甜些。”烧锅师傅答。

大九锅制糖,看上去并不复杂。先清渣。师傅们把鲜榨出来的糖汁放入头口锅中烧煮,这样,糖汁中的渣质便会随热度的升高像泡沫一样浮起,师傅们就在第一时间把它们捞出。师傅们说,甘蔗全身都是宝,就连这些渣都是酿酒的上好原料。用它酿成的白酒俗称“糖梗烧”,清冽可口,醇香扑鼻,闻闻,人就醉了。

清碴之后,师傅们把滚烫的糖汁舀入第二口锅中烹蒸。九口铁锅当中,前四口用来烹逼糖汁中的水。我看到乳白色的糖水在高温中沸腾着,时不时有大大的水泡“劈卟劈卟”炸裂开来,那是糖和水在痛苦地剥离——在烈火的炼熬下,水在变轻逃逸,最后,化为氤氲的白雾在车间里弥漫缭绕。

脱水之后,糖汁就变成稠黄的糖浆,继之就有浓浓的糖香袅袅升起。师傅们在铁锅前,各司其职,不停地搅动大铁瓢,避免糖浆沉淀。然后,根据糖浆黏度的变化,依次把糖浆一瓢瓢舀入下一口锅中。最后,把滚烫浓稠的糖浆舀进一个特制的大木槽中,不停地拌动,待其慢慢变凉,琥珀色的红糖就这样制造出来了。

冬日红糖,香味馥郁,长久地储留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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