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导演，李安的电影成就令很多同辈后生望尘莫及。
作为公众人物，李安一贯谦和的态度让人不忍心批评。
但是，看完最近上映的新片《双子杀手》最大的感觉还是：失望。
也许，我们对喜欢的导演会不自觉地寄予过多希望。
不甘心，又去把李安16年前的另一部动作片《绿巨人浩克》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终于明白李安的《双子杀手》为什么失败。
在技术上，李安一直抱有尝鲜的勇气。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无疑是成功的典型，而《绿巨人浩克》则是一个失败的先例。
过多的分屏镜头，两分、三分、四分，好像在肢解动作，看的人眼花缭乱，严重破坏了视觉的整体性和观众代入感，当你想着该把眼睛聚焦在哪一块小屏幕上时，你已经出戏了。对一部动作片来说，观众出戏意味着这部影片已经失败了一半。
《双子杀手》中的技术噱头是4k+120帧，除了开头那个180度极速转弯的高铁和两人飙车的桥段能够带来视觉上的刺激，在其他的片段，看到过于清晰地面部抽动表情，反而有一种视觉上的压迫感。当然这次技术不是失败的因素。
一、
李安两部商业动作片失败的最大原因是电影节奏和剧情推进上。
《绿巨人浩克》前半段松松垮垮，后半段太过频繁的动作场景，有一种泛滥感，容易造成视觉疲劳。而《双子杀手》亨利面对自己的克隆人小克雷动不动叫说教的戏，则让电影节奏显得拖泥带水。
李安之所以出现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太过细腻。
这种细腻在处理以往的家庭伦理片中，是一个显著优势，他如抽丝般把背后的文化和人性梳理的清清楚楚。
在商业动作片中，这种细腻成了婆婆妈妈。
绿巨人浩克拖着庞大的身子在美国大地上跳来跳去，忧郁的眼神看着女朋友，一个硬汉英雄充满了阴柔之气。当小克雷口口声声喊着爸爸抽抽嗒嗒哭泣时，娘里娘气的，一点也看不出是代替亨利的最厉害的杀手。
动作片中的世界是一个信奉达尔文进化论的杀戮世界。这也注定了它干净利落的节奏和冷峻的气质。
这种冷峻的气质是李安身上所缺乏的，因为不符合他的电影哲学。在他的电影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和坏人，也就没有是非分明的世界。
就是说他的电影哲学和杀戮世界的规则原则上是相违背的，这一点决定了他动作片中电影节奏的失衡。
二、
至于两部影片剧情的推进问题上，则少了内在的说服力和逻辑感。
两部影片都是关于自我身份的认同问题。
绿巨人浩克因为不敢面对自己，压抑性失忆，其实内心一直在逃避。
他不仅没有得到周围人的认同，也没有得到女朋友的认同，以至于女朋友三番五次的出卖他，而一直爱愤怒的绿巨人对此却视若无睹。
电影前一个小时里，并不能看出他和女朋友之间深厚的感情，所以影片最后半小时，当被军队追杀的绿巨人翻山越岭只为看一眼女朋友的时候，剧情变得特别诡异。
《双子杀手》中年过半百的亨利，在执行了最后一次任务后，准备退休，因为他好长时间不敢照镜子，已经无法面对自己。至于他如何厌弃自己的，影片没有有力的呈现，除了台词，你无法从亨利身上感觉到，所以从一开始影片就失去了真实性和代入感。
两部片子自我认同的高潮在面对父子关系上。
这是李安电影最擅长的主题。在他的“父亲三部曲”中，中国的父子关系被他解读的透彻见底。
但李安对美国父子关系的处理，明显不如对中国父子关系那么精确。
可能这种亲密的家庭关系太过复杂，细微处太难拿捏。毕竟，李安亲历了中国最传统的父子关系之间的抗争与和解。对于美国的父子关系，他只是旁观者的角度。所以，他把美国父子关系的最大戏剧点放在“弑父”上，却处理的很生硬。
当浩克仅仅因为发怒杀死自己的父亲，以及亨利因为挽救克隆版的自己毫不犹豫的杀死即是上级又是父兄的魏瑞斯时，父子之情在这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作为一部动作片，关键时刻不靠腿只靠嘴在杀戮世界中也是很幼稚的。
比如影片最后魏瑞斯被背叛他的小克雷打晕后醒来，赤手空拳地去找小克雷和亨利，相当于前去送死，这是一个严重的逻辑漏洞。作为一个国防局高级领导，难道不应该是即刻抽身而退，重新部署作战计划吗？
更严重的是，当小克雷和亨利争执谁应该杀死魏瑞斯的时候，魏瑞斯竟然毫无反应，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一样静静地等待他们讨论完迎来自己的死期。
最后结局，说着痛恨人类的浩克隐居热带森林悬壶济世；克隆人小克雷无缝衔接的融入正常人的世界。不得不说，这种刻意的乐观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目前来看，李安和商业动作片的结合，还是不成功。
当你想爽的时候，他给你谈人生；当你想深入人生话题的时候，他又扔给你一杆水枪。总之，别别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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