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高楼林立的繁华背后,
总有一片落寞寂寥的地方,
许多人在这里停留,
许多人从这里离开,
在这里上演着那些被遗忘的时光。
西安城墙的北边,
就有这样一个地方——道北。
前些年因为工作的原因,
我第一次去了道北,
彼时,
西安站改工程北广场棚户区改造项目已经启动,
到处都能看到拉起的拆迁横幅,
衰败的墙面上是大写的“征”字。
道北是指西安市明城墙的北部,
陇海铁路线以北,
生活在这里的道北人,
有的是修铁路修到了这里的铁路工人,
就把家安到这里了,
还有一部分是河南三年自然灾害时,
从河南逃荒过来的,
看过冯小刚《一九四二》那部电影的,
就会有所了解,
他们逐渐在铁路以北,
形成了这片叫做道北的地方。
关于道北,
在老西安的口中,
曾流传过这样一个段子:
东郊:“今年包谷收成咋样?”
西郊:“这个月得是又么发工资?”
南郊:“你娃上的撒学校?”
北郊:“你娃撒时候出来?”
这一带曾是西安治安最差的地方,
经常有案件发生,
道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被西安人视为畏途。
到了晚上,
街道上就鲜有人走动。
倒不是这里的人心有多么坏,
只是因为道北居住的,
大多数是祖辈为了逃避战乱和饥荒的人,
贫穷、饥饿、战乱,
已让他们饱受摧残,
精神上对外界充满了抗拒,
加之背井离乡,
举目无亲,
怕被当地人欺负,
才会抱成一团,
靠着拳头解决问题。
贫穷、脏乱、落后、犯罪......
这些之于道北,
如同烙印般深刻,
生活在这里的人,
似乎也代表着永无救赎。
但是愈是艰难的环境,
愈是会栽种出绝美的花,
这里曾经走出过一位代表了一个时代的摇滚明星——郑钧,
他曾写过一部名为《菜刀温暖》的小说,
书中提到过这样一件事情,
小学在道北读书的时候,
一个同学让他去书包里帮自己拿点东西,
掏出来,
一把锋利的菜刀赫然在目。
郑钧曾在面对南方周末记者采访,
提及关于道北的记忆时说:
“我对小时候的回忆为什么一点不留恋呢?
7岁就开始面对死亡,
然后是一片黑暗。
被打,
或者打别人。
家庭暴力、社会暴力,
痛苦、悲伤,
我妈的眼泪。”
上个世纪90年代,
有部名为《道北人》的电视剧,
讲述的就是生活在这里最底层人民的生活,
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
他们面对残酷的命运,
唯有苦苦挣扎,
在夹缝中寻求生存的希望。
从西安火车站的北边,
穿过地下通道出来,
就是童家巷了,
熟悉的陕西话变成了地道的河南方言,
道北的脏乱差由此开始。
这里是西安目前最大的棚户区,
年久失修的房子,
窄小的巷子,
杂乱无章的布局,
密不透风,
抬头,
也只能从缠绕的电线的罅隙间,
看见一丝丝仅有的天空,
压抑,
让人绝望。
出了巷子往自强路上走,
沿路的新贡里、西闸口这些巷子,
和童家巷一样,
看到的尽是上个世纪的风貌,
公用水管,
小卖部,
裁缝铺子......
驻足于此,
恍如隔世。
如今年轻人大多已经离开,
坚守在这儿的,
几乎都是老人,
即使这里有千般的不好,
他们依旧不愿离开,
因为这里有熟悉的乡音,
有他们的青春,
有让人眷恋的人情味,
还有那些艰难日子里酿出的蜜。
午后的道北,
安静而又落寞,
入冬之后,
一切似乎都变得有些疲倦,
细密的阳光,
在这破落的街衢间,
洒下点点斑驳。
偶尔还会邂逅嬉戏玩闹的小朋友,
脸上那天真灿烂的笑容,
在这里显得尤为动人,
就像这废墟之上的爬墙虎,
他们代表着新生,
废墟之上会有新的高楼大厦,
而他们也会长成美好的模样。
无论是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道北江湖,
还是父辈们的青春里那些辛酸煎熬的日子,
都会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倒塌、掩埋,
几代人的回忆,
无数人的悲喜欢乐,
这些种种都将不复存在。
我想人都会有一种情结,
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对青春里经历过的时光,
饱含着绵长的眷恋,
即使它曾经并不是那么美好,
即使你曾无数次想要逃离,
但是当你真正离开的时候,
你便会无限的怀念。
虽然生于90年代,
但是我对过去的时光,
却有一种莫名的迷恋,
不管是那个年代的音乐,
还是电影,
亦或是那时的人,
尽管物质匮乏,
尽管生活很清苦,
但是却有一种温暖的感动,
常常会弥漫心间。
道北,
无论外界曾给过它什么样的定义,
无论它曾饱受过多少非议,
在道北人的心底,
这里永远有他们美好的记忆,
即使离开,
这些记忆也不会消失;
道北的故事,
凝结着苦难和心酸,
但也浸透着甜蜜和快乐;
道北从它形成的那一天,
就有了特殊的意义,
而当这里重新建起高楼大厦的那一刻起,
这份意义,
也会烙印在西安的历史长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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