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公司服务器遭黑客攻击后瘫痪、药企负责人因违规售药被刑拘人心惶惶、新款手机设计图被盗卖潜在损失无法估量、一宗履约保证金达8000万的大案是不是合同诈骗……改革开放的先行地—深圳因改革而生以创新为魂，在这片不足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活跃着195万余家民营企业，是名副其实的“民营经济之都”，也是新型涉企纠纷易发、多发的城市。
如今，具有“五六七八九”特征的民营企业，已成为推动国家改革创新的重要力量。近日，中央发布支持民企“28条”，强调“健全平等的法治环境”。最高人民检察院也明确提出，对民营企业负责人涉嫌犯罪，能不捕的不捕，能不诉的不诉。不仅如此，最高检还明确规范办理涉民营企业案件的11条执法司法标准，强调坚决防止将民企经济纠纷当做犯罪处理。
在民营经济起步早、发展快、体量大的深圳，如何妥善处理涉企案件，防止案子办了、企业垮了，确保“宽而不弛”，时刻考验着深圳检察人的办案能力和办案智慧。“相关的办案理念、办案思路都要更新的快一些，才能跟上形势。”日前，深圳市南山区检察院检察官杨杰在接受采访时深有感触地说，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里，提升司法能力，始终是最紧迫的命题。
严惩侵企犯罪：
黑客组织“暗夜小组”覆灭
“对不起，服务器发生故障，我们正在抢修，请您稍等等再试”。2017年2月26日，周末，在玩斗地主、德州扑克、麻友捉鸡等网络小游戏时，不少用户突然发现游戏页面无法登陆。很快，游戏公司工作人员发现了原因，服务器遭到黑客攻击，因无法承载巨大的访问量而瘫痪。
网络攻击过后，游戏公司收到一封颇具意味的邮件：如果有想提升防御需求的话，可以通过邮件中的联系方式与我们联系。面对勒索，游戏公司没有回应，在同年3月15日、3月16日，同样的攻击又再次出现。作为上述游戏公司的云服务提供商，腾讯公司发现了一些可疑线索，报了警。
接到报警后，公安机关及时立案，一个远在老挝的黑客组织“暗夜小组”逐渐浮出水面。该小组察觉到异常后，销毁作案工具，安排成员分批回国。2017年7月前后，公安机关在各地陆续将多名涉案人员抓获。为更好地引导侦查，检察机关也提前介入。
“在审查起诉期间，这些犯罪嫌疑人开始都不认罪。”杨杰回忆说，当时退回补充侦查一次后，梳理清楚了整个攻击链条，通过相关证据把提供攻击资源的人与收购攻击资源的人联到了一起，又理清了攻击行为与损害后果之前的关系，庭审时11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认罪。最终，这11名成员因犯破坏计算机系统罪获刑，其中姚某、原某二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提起这起黑客攻击案件，腾讯安全管理部总经理朱劲松表示，此案的顺利判决，使得黑客团伙受到了法律惩罚，这在行业里引起了比较大的震动，“期待有更好的法律武器保护互联网产业发展”。
富士康公司也遇到了“揪心事”。2017年4月，该公司准备上市的一款新型产品的工程设计图纸被盗，将会面临巨额索赔。由于侵犯商业秘密案件立案要求“经济损失在50万元以上”，一时间图纸被盗难以立案。
在送法进企业过程中，深圳市龙华区检察院干警了解到此事。“我们建议企业转换思路，先以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罪立案，该罪名没有关于经济损失数额的要求，立案标准较低。”据该院检察官廖婷介绍，立案后公安机关进一步调取了犯罪嫌疑人侵犯商业秘密罪的证据，检察机关以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罪对9名犯罪嫌疑人依法批准逮捕、提起公诉。
检察官的专业帮助，为企业挽回经济损失近千万元。“捍卫企业知识产权、护航实体经济发展！”案件办结后，富士康集团负责人给检察院送去了牌匾。
针对频出的侵犯企业知识产权犯罪问题，深圳市检察院实现了知识产权案件集中办理，南山、前海等基层检察院也大都设立了知识产权检察部或检察组，专业化办理知识产权案件，依法严惩侵犯商标权、著作权、专利权、商业秘密等犯罪，着力保护企业创新活力。数据显示：2017年以来，深圳检察机关共批捕1599人，起诉1714人。
区分罪与非罪：
“假药风波”过后药企新生
行政案件还是刑事案件？深圳市检察院检察官黄韵芮在审查南山区检察院报送的案卷时，对一起涉嫌生产、销售假药罪案件的认定产生了疑问。
深圳市Z医药企业2005年取得涉案药品批准文号，拥有对该药品的商标权及专利权，此前一直委托其他药厂进行生产。2013年，经广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该药企变更了生产企业及生产地址，在深圳的新车间试生产了约2.4万支针剂，经抽样检测符合规定。
同年8月，该医药企业开始申请GMP认证，这是一套适用于制药、食品等行业的强制性标准，要求制药、食品等生产企业应具备良好的生产设备、合理的生产过程、完善的质量管理和严格的检测系统。2013年12月至2014年3月，也就是GMP认证申请期间，该医药企业销售了部分试生产针剂，并获利140余万元。
深圳市药品监督管理局认为，试生产针剂属于“必须经批准而未经批准生产”的药品，应当按照假药论处。这些被销售的药品是否属于药品管理法规定的假药，带着这个疑问黄韵芮多次走访食药监局咨询专家、查阅相关法规等，逐渐有了答案。
“是否通过GMP认证与认定假药无关，且产品也不存在成分不符、变质污染等严重危害人体健康的问题，因此不属于刑法意义上的‘假药’，提前销售药品严格意义上是一种行政违规行为。”黄韵芮回忆说，当时药企的董事长、总经理等人涉案，企业的生产经营一度陷入困难，“他们也觉得得不偿失，很后悔”。根据罪行法定原则，严格把握罪与非罪的界限，检察院最终依法认定当事人的行为不构成犯罪，作出了绝对不起诉决定。
风波过后，Z药企从停产恢复正常经营，如今已成长为胃肠镜检查、癫痫治疗等领域的全国领军型企业。
在深圳市检察院检委会专职委员王惠玲看来，加强民营企业司法保护，关键是要落实谦抑慎刑司法理念，慎重对企业主要负责人、技术骨干和关键岗位人员采取羁押强制措施，防止“构罪即捕”和“一捕了之”。同时，要注重统一司法尺度和标准，坚持罪刑法定，防止以刑事手段插手经济纠纷。
深圳市检察院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以来，深圳检察机关共督促侦查机关撤案31件；依法严厉打击职务侵占、诈骗、合同诈骗等侵犯企业财产权益的犯罪，共批捕548人，起诉854人。在注重保护企业家人身权方面，三年来对涉民营企业刑事案件采取非羁押措施131人。
可捕可不捕的不捕：
探索涉民企案不批捕集中宣告
暴雨过后，天色放晴。今年6月19日中午，深圳市检察院举行了一场充满仪式感的活动——“保护民营经济实施非羁押强制措施”集中宣告会。
在宣告会现场，深圳市检察院公诉部副部长刘山泉逐案介绍简要案情、核对相关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宣读取保候审决定及相关要求。在当地人大代表们的见证下，相关犯罪嫌疑人认真地在法律文书上签字，并郑重地诺遵守相关要求，在办完手续后如释重负走出了检察院大门。
其中，有一名涉嫌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的企业家被取保候审。作为供应商，他在与某知名公司业务往来中，向该知名公司的相关人员支付好处费。考虑到案件证据已基本固定，犯罪嫌疑人的羁押状态对企业的经营造成很大困难，且该知名企业也同意对其变更强制措施，检察机关经研究决定，将逮捕变更为取保候审。
“企业家一羁押，企业往往就垮掉了，家往往也就垮掉了。”“这种公开宣告有一种庄严的仪式感，形式非常好。”“今天对我触动很大，做企业一定要切实守法。”“在法律规定范围之内，在被告人充分认罪悔罪的情况下，再适当放宽一些。”宣告会结束后，参会的人大代表们畅谈了感受，并对检察机关的工作提出了意见建议。
实际上，这样别开生面的集中宣告会在深圳并非第一次出现。2019年，深圳市检察院先后举办了三场非羁押强制措施集中宣告会和不起诉集中宣告会，对包括部分企业家在内的55名犯罪嫌疑人变更逮捕强制措施，对6名犯罪嫌疑人和2家单位作出不起诉决定，真正把保护民营企业家人身权落到实处。
“可捕可不捕的，不捕；可诉可不诉的，不诉”，这是最高检就检察机关如何保护民企问题多次重申的检察理念。深圳市检察院副检察长林雄表示，检察机关准确把握法律政策界限，对犯罪情节轻微，符合相对不起诉条件的涉及民营企业及非公有制经济人士的案件，在司法理念上要倾向于不捕不诉。这既符合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也将民营企业经营管理的风险降到最低，实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有机统一。
“对民营企业及企业家犯罪，不是法外开恩，要坚持依法办案与保护企业合法权益并重，在维护公平正义的前提下，通过司法办案和普法宣传，引导企业合法经营。”林雄强调说。
来源：正义网
文字：郭璐璐
视频：田 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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