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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影像传递的并不仅仅是故事本身:塔洛

第一部在国内正式公映的全藏语电影;

当下罕有的黑白片;

第五十二届台北金马奖最佳影片提名;

第二十三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影片提名;

……

所有的这些元素都指向一部二零一六年的原生态电影《塔洛Tharlo》,影片的主人公是一个放羊的藏族汉子,一个记忆力超群的人, 能力之强令人惊叹,以至于不懂汉话的他可以一字不差的把毛泽东的老三篇之一《为人民服务》背诵完成,更不要说自己养了多少只公羊,多少只母羊,多少只小羊,多少只羯羊等等。为人淳朴善良,独自行走于苍茫大地,一个有酒相伴就潇洒快活的单身汉,生活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行云流水,直至他偶然遇到一个在小镇上开理发店的女子,见识到了卡拉OK, 见识到了摇滚藏歌,见识到了抽烟,剪短发一心想去拉萨,北京,香港的心上人。这是一段看了开头就能猜得到结尾的爱情故事。最后,女人没了,羊也没了,自己的小辫子也没了,只有那些沉默的大山和片头一样矗立在眼前,嗯,酒也还在。

一眼看去,影片最令人心动的是黑白片特有的色调。熟悉摄影摄像的朋友都知道,相比于五颜六色的作品,黑白片无疑具有更加内敛但是却更具爆发力和穿刺力的表现欲望。因为黑白片本身就像一个过滤器,在过滤掉各种色彩的渲染之后,与此同时也把伴随而生的杂质以及不必要的干扰过滤干净了,剩下的就是纯粹的本质,在影像作品中,这无疑对剧本,演员的表演以及后期的剪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考虑到本片的背景,以“纯”为特色的西藏以及相对而言简单的故事线,导演成功的选择了一种最合适的表现手法,并且完美的展现了他的野心。

仔细琢磨,如此一个平庸的爱情故事为何具有如此打动人心的力量? 要知道类似的故事在中国的土地上每天不知道发生多少遍,无他,因为它发生在西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由于独特的地理因素和宗教文化信仰,隐藏在神秘面纱之下的西藏,乃至涵盖整个青藏高原的大藏区概念,都是以自己特立独行的姿态存在于世人的目光之中。相比较与其他越来越汉化的民族和地区,生活于藏地的藏民身上还是保留了相当多的本族传统,或者说,这样一种坚持是一直在同潮水般涌入的现代文明,汉族文明,乃至西方文明进行抗争,妥协,融合,消亡的过程。在影片中可以看到很多隐藏意义甚深的对比:小辫子和光头,纸烟和卷烟,拉伊和流行歌曲,小羊羔和理发女,荒野和县城,身份证和护身符等等,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观众,处在文明冲突交融期的藏人是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而这样一种挑战是他们注定无法逃避的宿命,即使中间的过程会充满着痛苦,眼泪乃至鲜血。

其实,自古以来,民族的融合,文明的进步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期间往往是伴随着血腥的暴力,残忍的屠杀,大规模的种族灭绝,甚至是曾经无比清晰和辉煌的历史也会彻底泯灭,消失在故纸堆中,以至于后人翻阅的时候往往会觉得或者物是人非,或者大跌眼镜,又或者云山雾罩,不知其所以然。

有一年在西藏旅行,途径大昭寺,正当独自欣赏精美绝伦的壁画和雕塑时,走来一位藏族女子,自我介绍说曾在北京中央民族大学进修过历史,看我对于藏传佛教的艺术作品颇感兴趣,愿意交流一番。有专家指点,对于正看得一头雾水的我来说自然是满心欢喜,于是两人边走边聊。一开始相谈甚欢,慢慢的谈话味道就不对了,貌似平和的女子言谈之中渐渐带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含义,什么汉族一向喜欢侵略四方,什么藏族一贯爱好和平,什么现在藏区苦不堪言,值得外界关注,诸如此类等等。看着她越说越露骨,心想这次不放个大招儿,恐怕你还不知道今天遇到谁了。于是站定,笑眯眯的冲着这位已经进入状态的“大藏主义者”问了一个问题:

“既然你是学历史的,并且还在北京进修过,有个人你认识吗?”

“谁啊?”

“当弥道行营大总管侯君集”

“啊?!”

“告诉你一个道理,从北京到拉萨,说到打架,永远是人多欺负人少!”

言罢,扬长而去,留着姑娘自己在大殿里面看着泥菩萨发呆。

补充一段历史:公元638年秋,松赞干布率吐蕃大军征战吐谷浑,并越境攻击唐朝的辖地松州,声称要来迎娶唐朝公主,谓左右曰 :“公主不至,我且深入 。“(你大唐若是不给,我就带兵来取,可见全世界的流氓都是一个嘴脸,你不给我石油, 我就自己来拿! )。 唐太宗李世民遣吏部尚书侯君集为当弥道行营大总管,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右领军将军刘兰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率步骑五万以击之。由于海拔关系,唐军从低地出发,逆流而上向高原进军,一战击溃了吐蕃军。松赞干布惊惧不已,引兵而退,遣使谢罪。因复请婚,太宗许之。松赞干布乃遣其相禄东赞致礼,献金五千两,自余宝玩数百事。唐太宗将宗室女(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这才是历史课本中“文成公主进藏”的前因后果。

终唐一代,吐蕃,今日藏民的远祖,与唐帝国一直是处于相爱相杀的状态,既有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先后进藏,也有赤岭会盟,大非川之战,吐蕃番军曾经攻破长安,大唐铁骑也曾血洗安西,当然双方也曾联手攻入印度次大陆,并且剿灭了当时印度五国中最强大的中印度,俘虏其国王阿罗那顺。双方从葱岭打到南诏,从河西走廊打到唐古拉山口,中间的恩怨纠缠又岂是一句话说的清楚。自唐已降,每次中原乱,吐蕃必然兴,反之亦然,直到元朝崛起,从宗教的角度名义上统一了西藏,然后满清进入中原,胁之以弓弩,长枪与大刀,当时的中央朝廷方才真正有了实质性的统治,且不论大小金川延续数十年的叛乱。

所以说,今天中国政府对内对外所宣称的“西藏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不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是无数先人用眼泪,鲜血和白骨铸就的誓言,至于你欢喜也好,怨怼也好,在实力面前,永远都只有接受这一个选择而已。

一段时间以来,“宋亡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这样一种论调在网络上尘嚣四起,颇得一些人吹捧。此话看似维护所谓的汉族纯血论,实则谬也。纵观世界历史,但凡繁荣昌盛,绵延至今的文明,纯血对之来说都是一个伪命题。秦始皇,祖上乃替周王朝戍边,世代与西戎,东胡,林胡等杂居通婚,后人世代久仰的唐太宗,本人就是正宗的汉人鲜卑混血,开创了唐帝国“包容并蓄,万国来朝”的盛世,就连一直被近现代史学家诟病不已的满清,其实是开创了今日中国的基本疆域,若不是康乾二帝锐意进取,平西藏,定天山,荡平漠北,恐怕今天中国的西部边疆就是成都-西安-大同一线了,这期间自然少不了杀伐攻掠,与之相应更少不了交流互通,血脉融合,更不要提在“中国”形成过程中那些曾经赫赫威名到现在却黯然落幕的各个民族,犬戎, 鲜卑,吐谷浑,巴人,夜郎,契丹,羯,氐等等,又有谁在乎过他们的命运? 由是观之,华夏文明的最大特点就是融合,汉文化自诞生之日起,就是在不停地的融合或者说是在侵略周围弱小的文化,从而实现不断壮大的成长过程。

不光汉文化,其他流传至今的大陆文明基本如此,基督教和天主教为代表的西方文明,伊斯兰教或者阿拉伯文明,泛突厥文化,印度教文明,都是遵循着这样一种铁血原则建立起自己的历史地位,依靠的绝非是循循善诱和脉脉温情。至于在这个过程中,征服和反征服冲突中被牺牲的印第安文明,非洲原生黑人文明,太平洋环岛的波利尼西亚文明,能够留下一声叹息,已然属于幸运。

有的时候,活着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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