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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之魔童降世》:敖丙所承载的三重矛盾

《哪吒之魔童降世》是2019年国产电影的一匹黑马,总票房50个亿,拿下了当年的票房冠军,以超高的人气掀起了国产动漫的又一个浪潮。

《哪吒之魔童降世》一改人们心中的经典形象,将哪吒设计为一个黑眼圈、烟熏妆、痞里痞气的魔丸形象,而把男二号敖丙,设计为一个翩翩公子的灵丸形象。故事讲述了阴差阳错之下,被设下天劫咒的魔丸转世为哪吒,本应投胎为哪吒的灵珠被申公豹盗走成为敖丙,从此,哪吒和敖丙的命运发生了巨变。

电影海报

关于《哪吒之魔童降世》这部电影,很多人在分析的时候,通常聚焦于哪吒这一形象,实际上,敖丙这一角色同样值得探讨。接下来,我将从三个方面,分析敖丙所承载的三重矛盾。

第一重矛盾:家人期待与个人选择的矛盾

影片中,龙族镇压妖兽却不被天庭认可,依然以封印妖兽的名义被囚禁在龙宫。龙族获得自由的唯一希望,就是敖丙在天雷之日杀掉魔丸,从而得到天庭的嘉奖,以至于释放被囚在龙宫的全族。

从申公豹偷来灵珠赋予敖丙灵力的那一刻起,他就背负起了拯救整个龙族的责任,这是敖丙被强加赋予的活着的意义。

敖丙按着师父申公豹的期待长大,承载着全族人的希望,不与外人接触,潜心修炼法术,等待有朝一日杀掉魔丸。实际上,敖丙所做的事并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但这并不代表,他所思所行出于本心,这一切皆是被强加的结果。

直至敖丙与哪吒合力打败海怪的那一刻,他才感受到友情所带来的快乐,惩奸除恶的快乐,这也是敖丙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我的存在。

敖丙天生有灵珠的灵力,有刻在身体里的至善悲悯之心。哪吒充满戾气的毽子踢来,却被他那如春风的力量,化为绕指柔。就是这样天真又纯粹的一个人,却背负着最复杂无常的命运,而这命运,不是命中注定,却是家人的期待。

大多数情况下,家人的期待是他们自己未能实现的梦想。而从生命的唯一性这个角度来说,家人是与我们平等的存在。在唯一且有限的人生中,每个人都应优先为自己的梦想努力,所以家人的期待,应该在自我选择之后。然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理解这种价值排序。

德国作家卡特琳·佐斯特在《高敏感的力量》一书中说到:我们只要接受了别人的期待和评判,就会一直处于和自己以及这个世界的矛盾和冲突之中。

敖丙就处在这样的矛盾之中。一面是家人强烈的期待,一面是刚萌芽的自我意识。

艺术来源于现实,电影作品的取材亦来源于现实。现实生活中的很多人,或许他们并未经历敖丙一样的矛盾,但殊途同归,也同样一边背负着家人的期待,一边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无声告白》中说:我们终其一生,就是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回真正的自我。

家人的期待不见得是错误的,只是,若与我们内心的意志相悖,那就需要我们从根源理解家人期待的根本原因,一边认真分析理清家人和自己的关系,一边努力充实自我,才能让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和强大的内心去坚持自己的选择。

诚如美国作家梭罗所说:从今以后,别再过你应该过的人生,去过你想过的人生吧!

第二重矛盾:自我认知与大众认知的矛盾

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有一幕令人印象深刻:那日敖丙与哪吒在海边相识,拥有了人生第一个朋友。他想要分享给家人听,可是师父申公豹却说哪吒就是魔丸。那一瞬间,敖丙第一次生出疑惑:魔丸就一定十恶不赦吗?

在敖丙的自我认知里,行好事即为善,伤他人者即为恶。因此在天雷那一日,当哪吒魔性大发时,敖丙不顾家族利益,选择去救哪吒父母,去救陈塘关的百姓。然而当他暴露身份的那一刻,百姓却只记得他偷灵珠的恶行,而全然不顾他救人的善。

在敖丙心中,救人就是善举,是正义的行为,可是世人的眼里,敖丙龙族的身份本就是恶,而偷灵珠的行为又加强了这种恶,所以敖丙自然就代表恶。

敖丙有着独立的是非观。而一个可以独立思考的人,当他感受到与社会认知格格不入时,亦会感受到不安,因为我们无法孤立于社会而存在。就像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说到:“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我们永远无法摆脱社会对自己的影响。

大众认知有其局限性,大众是指拥有社会属性的人类群体,《乌合之众》中说道:群体不擅推理,相反却善于行动。群体的认知更新迭代的速度很慢,也容易受影响和暗示。我们回头看自身,一个人的自我认知容易受自身经历和立场的影响,但是可以在独立思考的过程中不断的快速自我迭代。

明白大众认知和自我认知各自的特点,能帮助我们在二者矛盾时,更能理解矛盾的本质,从而抵消自我怀疑,保持自我认知的独立。而保持每个个体的独立和不断学习,不盲从于大众,才是文明得以进步的根本原因。

第三重矛盾:生存与死亡的矛盾

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有这么一幕:哪吒入魔失去意识后与父母为敌,李靖夫妇与敖丙并无瓜葛,然而敖丙还是出手去救他们二人。

敖丙的身份和灵珠印记因此被揭穿,龙族成了偷盗灵珠的贼,天庭知道必然要惩治龙族。申公豹告诉他,如果不想拖累龙族,必须将陈塘关全灭。

龙族的存亡,陈塘关百姓的生死,都只在敖丙一念之间。他有自己与生俱来的立场,不得不选择自己的使命,水淹陈塘关,与友为敌。但是心里的善念让自己无法全力以赴,最终败给哪吒。他想要求死解脱,哪吒却没有杀他。

与哪吒而言,生与死的选择要大义凛然得多,因为不得不死,不能让父亲代替自己,自己的命自己扛,没什么好说。而对敖丙而言,生与死,不是简单的个人的生与死,关系到了家族的兴衰。他活得太沉重,却又在行动失败之后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终于,在哪吒说,“你一个灵珠,怎么活得还不如我这个魔丸?”“别人的看法都是狗屁,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这时他真正觉醒:所谓生与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遵从大义,知恩图报,无愧于心,这些比生命更重要。于是他终于选择抛开生死,和哪吒一起承受天劫、对抗天命。

哪吒的死亡是命运,而敖丙的死亡是选择。

生存和死亡,从来不是简单的生与死,因为我们无法选择生,也终有一死。而我们真正要探讨的是生存的意义和死亡的价值。但生命本身对于生存的向往,和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人常常纠缠在生与死之间,表现出复杂的人性、利益与矛盾。

而在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中,生死面前,人性却优先做出了选择。抛弃良知之后,人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就这样顺着罗生门,从人间滑向地狱,从光明堕入黑暗。这也是很多人的选择,生存似乎比什么都重要,有太多的理由,让自己做出超越人类底线的事情。

然而对另外一部分人来说,生存的意义,却比生存本身要重要的多。

亚里士多德说:人生最终的价值在于觉醒和思考的能力,而不只在于生存。

生存与死亡的矛盾,是抗疫之战那些逆行者的矛盾,是消防队员冲进火场时的矛盾,他们在挽救别人生命安全的同时,却把自己放到死亡的面前。正是他们在这样的矛盾中做出的选择,让我们普通人,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学会思考人生的价值。

结语:

敖丙的一生,很像挣扎在夹缝中的人们。我们真正想要的,可能会与家人的期待有矛盾;我们的想法,偶尔也会与社会主流观念不同;在现实的困境中,被压得喘不过气,不知如何面对。如果说哪吒的对抗命运的意志来源于父母无私的爱,那么敖丙就更有悲剧色彩,他一直在矛盾中自我挣扎,在一个个或对或错的选择后,终于打破了过往所有的束缚,为了心中的道义,抛弃自己龙族的身份和使命,和哪吒一起对抗所谓的命运和那些看不见的规则,他最终完成了自我的觉醒。

而我们的一生,亦是矛盾重重的一生。我们经常在各种矛盾中,做出无奈的选择,也正是这些选择,不断的打破旧的自我,重塑新的自我,一步步接近最真实的自我和人生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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