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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哭,热搜全在流眼泪

2019有一首歌爆红了。

确切说是翻红。

收录在朴树《我去2000》专辑里的——

《乐队的夏天》中被盘尼西林乐队翻唱。

这首歌的制作人张亚东,没忍住当场热泪盈眶,甚至需要借助纸巾暂停感慨。


这一幕,是2000年对2020年的对话。

张亚东也再一次被记起,被议论。

感动于他的落泪。

感动于在音乐面前的真实。

更感动于时过境迁、万般感慨之后的那句——

“特别好。”

张亚东是谁?

这个问题不只投射着我们的千禧年记忆。

也正在照进未来。


特别好

20年前,《New Boy》充满着暖洋洋的心情。

像一个兴奋的小孩,穿新衣,吃糖果,盼着要快点过年。

无论是演唱者朴树、还是制作人张亚东也并没有认为它是一首多么牛掰的作品。

专辑交货时间迫在眉睫,两个男人为此焦虑、争吵。

朴树想磨,想慢。

张亚东要确保交工,要快。

在《乐队的夏天》总决赛,朴树承认当时“我不想管了”,就扔给了张亚东。

于是朴树与张亚东矛盾的性格,阴差阳错地成全了这首歌——

世纪之交,一面是兴冲冲往前跑,一面又怀旧着拖延。

一个是任性而很有才华,一个是隐忍而很有才华。

年轻鲜活的脸上,折射了太多的可能性。


△ 1999年《那时花开》,朴树27岁,周迅26岁,张亚东30岁,他们正年轻

那个时候,这些年轻人敏感、文艺,绝对不会一言以蔽之,以“特别特别好”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他们像孩子一般,无论是外面的还是内心的世界,诱惑着、刺激着他们的创造力。

1996年,张亚东第一次成功监制了王菲整张原创国语专辑《浮躁》。


这张专辑也可以看成是,有才华的年轻人的名场面。

除了张亚东,27岁的王菲、窦唯和黄伟文、35岁的林夕都出现在这张专辑。

他们要表达的是:都说1999年是世界末日,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燃烧、表达、躁起来。

张亚东的危机感,比王菲、窦唯这样的京腕儿要来得强烈太多了。

山西大同长大,母亲是梆子戏演员,从小随大人四处演出,13岁加入当地的歌舞团。

按他自己的话说,那时的经历,和贾樟柯导演的《站台》如出一辙。

工作时,编着言不由衷的歌。

放工后,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当年故乡的音乐资源极其匮乏。他也曾经坐往返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只为了买一盘卡带。

大同,就是张亚东的“站台”。

20年后,功成名就的张亚东在节目现场说:

大家对2000年充满了憧憬,觉得一切都会变得很好,结果好吧,就是我们都老了……

所以,所以特别特别好。


赛后,他在微博上转发翻唱的视频,说:“听到了我以为已经忘掉,但却一直没有忘记的青春岁月。虽然这种感动比较浅层,但我毫无办法。

所以,什么才是“特别特别好”呢。

是那个闭塞、渴望挣脱的文工团生活?

还是那个要跟朴树争吵、被公司逼着交出作品的唱片公司?

都是。

每一种经历都是痛过的,又因为痛感推动着少年的蜕变、坚强。

又都不是。

做音乐的苦、累还有不可言说的妥协,在环境里被灼烧过的疤又都清晰可见。

高晓松对于1999年与2000年的世纪之交,多年后也有类似的感叹。

如今我们老了,平凡得如同路边的树木。虽然不再呼喊奔跑,却默默生出许多根,记住许多事,刻下年轮,结出果实。

特别特别好。

是因为,张亚东、高晓松还有朴树、周迅、窦唯、王菲等,还在。

经了那么多事儿,反倒要轻描淡写。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沉默如谜

据Sir观察,不成文的规则。

千禧年崭露头角的一批创作者,人格魅力与说话疏密成反比。

绝少在公众面前表达,惜字如金的,往往得到更持久的青睐、赞赏。

比如张亚东。

在《圆桌派》里,窦文涛调侃张亚东:“多少女明星喜欢他呀。”

“她们”是:

瞿颖、高圆圆、莫文蔚……


而同一期的嘉宾刘索拉则一语中的了他性吸引力的根源——

不说话。

低调、内敛的,并不擅长主动地谈起个人经历,更别提自己造梗、吹嘘。

即使节目里被冯唐和刘索拉近乎偷换概念地追着怼,也不恼,应承道:

对 您说得特别对


流泪说“特别好”。

被怼说“特别对”。

好像没性格也没脾气。

哪怕曾经做过乐队,惊鸿一瞥地出过个人专辑。

但长期、稳定的音乐制作人身份,让他习惯于隐身在幕后,孤独作业,信任流程。

老搭档、老朋友王菲拉他上综艺《幻乐之城》,评价他是“来疏亲”,即“来往稀疏的亲密朋友”。


但是中国流行音乐史一定记得,关系稀疏的他们最亲密一幕:

1999年,王菲在日本东京武道馆开唱,翻唱了黑豹乐队的《Don’t Break My Heart》。

原唱窦唯在打架子鼓,而张亚东则弹吉他伴奏。


还需要说吗。

都在音乐里了。

其实,偶尔张亚东也有话密的时候。

在谈鲍勃·迪伦拿诺贝尔文学奖时,他说了这么一段话:

当然我个人意见啊我是觉得他音乐,好像我没那么就是觉得,或者说是我最喜欢的,有多特别。但是他呢,我个人觉得,他可能自己听到获奖这个消息也会慌吧。我觉得回去自己看看自己写的东西,因为我确实个人觉得,因为确实我可能不觉得当然我个人意见啊我觉得还有更多其他的人,更应该得这个奖。


















我觉得,我觉得,我觉得……

好碎。

张亚东在说什么?

他在强调“自我的局限”。

即,“我表达的只是我个人的观点,不能被认为是唯一的真理”。

一个创作者没有资格评价另一个创作者。

创作是自我、孤独的,这是张亚东深信不疑的。

他曾经写过这样一句话:

“一辈子无从认识,却早就应该熟悉,别查我的票,我只是一个不占地方的影子。”

Sir注意到《乐队的夏天》冠军夜,朴树中途说自己要回家睡觉,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连马东也有数秒的错愕。

唯独,张亚东像看一个大孩子一样,微笑着。

一个“自我”对于另一个“自我”的包容。

尽可能少说不说,如果要说,也只表达不强势、不进攻的自我。

这是张亚东需要的安全,也是他理解的体面。


利刃出鞘

作家毛姆曾经写过一句话: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

徐浩峰也说过,刀的真意不在杀,在藏。

但必须有“锋”,否则何为刀。

含蓄体面的张亚东,不是没有态度。

在《乐队的夏天》中,你还是能在细节处瞥见他的锋芒。

——藏在一句句“特~别~好~”之后。

评价新裤子与Cindy合作的《艾瑞巴蒂》“特别好”,接着就指出:

对于我来说唯一的一点遗憾是,中间有一点点调上面……说实话,男的女的唱一个歌的时候,是委屈了Cindy的。

评价众人盛赞的九连真人“特别好”,接着就给出建议:

以后的那个对白的方面,确实你们得考虑有什么位置来一点普通话,可以偶尔搭两句,就是会突然让人记住一个东西。

节目总决赛,评价Click#15“特别好”,接着便委婉道:

因为他们表演太好,而且音乐技巧非常棒,可是这种只能是视觉和听觉上的享受。因为如果你要触及人的心灵的话,歌词还是非常重要的。你们本来可以把音乐做到那么极致,在歌词方面未来我期待你们,也一样可以做得特别极致。

……

话是入耳的,但温和之下同样切中肯綮。

这里的“特别好”,只是出刀前的起势。

刀要“杀”,人会“愤怒”,张亚东的底线是:

对音乐的尊重,和音乐人的尊严。

网上流传的一段被节目剪掉的音频片段里,是他的声音在严肃地说:

举例来说,唉我这首歌还没有完成,旁边一个人就会说屁话:“没完成有没完成的美啊,干嘛非要完成?”what?这什么玩儿意啊都是,没完成就是没完成嘛,我们为什么会给自己找一万条理由,想让自己变得合理,音乐是有门槛的,请大家尊重音乐,抱起那把吉他的时候要尊重这个吉他,要让他释放出属于他的声音,不要仅仅说自己……

这段话中,他为之据理力争的,也不是“自己”,而是“音乐”。

他特别强调,不要让自己的声音,超过了吉他的声音。

事实上几乎每一次,张亚东难得放下迂回,选择直白,都是因为这涉及他的底线,那就不能忍了。

在《圆桌派》里,张亚东和刘索拉、冯唐、窦文涛有一段有趣的辩论。

开头是张亚东说:

你知道做音乐人多苦吗

你比如说在中国

对 无法想象的苦



张亚东不明白——

在当下这个社会,“叫苦”其实成为了一件不体面的事,容易被认为是选秀节目上的卖惨。

尤其是你在做音乐,在做艺术,一种阳春白雪的事,而且都做到功成名就了。你怎么能叫苦呢?

于是窦文涛立刻调侃他:

我看你现在

就像个要饭的一样了


刘索拉也立刻揪出唐朝乐队的前吉他手老五的事迹来:

老五我觉得就是

他有他的演出

但他肯定不是歌星的

那样的生活方式

但是这么多年

他每天十个小时练琴

他到了这么大岁数了


言下之意就是,真的艺术家不看重物质的匮乏,在音乐中能够找到全部的慰藉和快乐。

张亚东被一番围攻,反而更认真地“叫苦”起来:

(老五的情况)原本应该更好

我觉得像这样的人

应该是至少有一个族群的人去支持他

但在中国现在是没有

现在就是大家都去一窝蜂地去追一个东西

那其他人受到的这种

当然我不是说物质

这个确实关注是太少


张亚东是在抱怨自己钱拿得少吗?是在忿恨音乐人没有享受明星待遇吗?

不,他是在刺向娱乐鼓噪包裹下的苍白。

让大家看到音乐行业的不健康,被热搜、流量裹挟的创作者们。

说贫穷,除了搞音乐不稳定的物质生活,更是强烈的不安全感。

他批判的不是物质分配的不平衡,而是资本跟风且不被市场约束的倾向。

电影《站台》之所以引发他的共鸣,不止在于少年的出发,走出文工团,开始闯荡天下。

更在于出走之后,尘埃落定时。

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环境真正的复杂和艰难才显露出来。

影片中的崔明亮在南下后逐渐尝到世事的艰辛,最终放弃梦想,回到故乡。

而张亚东虽然在北漂中功成名就,却也逐渐发觉产业环境里种种不合理之处。

在另一个采访中,他把《圆桌派》里没说清的都抖了个明白:

大的环境对艺人来说影响并不大,伤害的是这些热爱音乐的。

媒介改变了整个行业,后来就变成下载。我们常说,买了几百万的设备,做出来最后压一个MP3。


他为之叫屈的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的艺人,也不是功成名就的自己。

而是更多权益得不到保障的幕后制作人员。

那这些,和我们这些非从业者有什么关系呢?

不如问问,像如今那些所谓的年度十大金曲。

你听过几首?

又有几首能成为经典?

它们都是精明的产品,定向包装,精准投放。

每一个音符和旋律都冲着爆款的标准。

但,爆了之后呢,就意味着被快速覆盖,被更漂亮的数据刷新。

不可否认,我们华语乐坛创造了一个又一个销量奇迹,但也淹没了创作者鲜明、生动的个性。

张亚东的这些话,不是卖惨,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是求救的信号。

他承认“我们老了”,意识到自己的局限性——

所谓“浅层的感动”和“毫无办法”,反而更能引发大众深沉的共鸣。

但是,并不代表要妥协、去修改自己的底线。

而是在思考,有没有希望?

他甚至分得清,市场的标准与年轻听众的需求并不意味着完全的重合。

张亚东在《乐队的夏天》,数次也因参赛乐队的表现而兴奋起来。

夸九连真人的本土性,夸Click#15的洋范儿。

也在冠军夜配合着痛仰乐队的《公路之歌》蹦起迪来。

他越发坚定地相信,音乐创作需要艰苦、系统的学习和实践,而好的音乐一定能击穿刻板印象,哪怕小众,也最终因为好的品质走向大众。

这才是新时代的“刀锋”,越过去不容易,但别无选择。

如果你仅仅想让过去的某一时代回来,那是不可能的,过去就是过去了。你必须尝试在这个时代找到新的乐趣,这是这一代年轻人要去面对的东西。


张亚东不是躺在功劳簿上坐而论道。

而是身在年轻创作者中间,共同探索,抗压、挺进。

在张亚东这样的年纪,最容易掉进一个字眼里——

油腻。

何为油腻?

是一个人浸润社会已久,吸纳了名利,也吸纳了污垢。

是明明失去了追求的热情,却还油嘴滑舌地聊着梦想、情怀。

而张亚东,他好像从来都是油腻的反面。

有些是他本人的气质使然。

温和,清爽,内敛,从不夸夸其谈。

但这只是外表。

一个人,到了中年,经历了岁月,还能持久抗油。

靠的是什么?

或者我们应该这样问——

我们为何警惕成为油腻之人?

说白了,不就是反感那副真诚已然被掏空,又被欲望填充得鼓鼓囊囊的模样。

在Sir看来。

去油不仅在于你拒绝了什么。

更关乎一个人如何持续热爱,持续创造。

所以,当你看到张亚东仍然以真诚待人,仍然对音乐充满热情,仍然会好奇和兴奋,即使他写出成名作的时候你可能还没出生呢,但你仍然会觉得。

他是年轻的。

无论是低调内敛、锋芒偶露,还是情到深处落下的眼泪,都让他一颗自省赤诚的心闪烁出清朗的光辉。

就像他说过:

就是我觉得一切跟人打交道的

都不太自在

我忘记我自己的时候

就是自在的

比如说我练鼓了


做自己,爱我所爱。

哪里还需要惧梦想的沉郁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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