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性 > 情感 > 李淑慎/沙苑情思

李淑慎/沙苑情思

文/李淑慎

我第一次走进这片土地,是八九岁那年,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探望亲戚。一条洛河把县城分为南北两半,粗壮的圆木搭起一架简易的浮桥,汩汩的河水在脚下流淌,打湿了鞋底,来来往往的大多数是骡马车和自行车,也有挑担的商贩。

当自行车转过官池尽头,一条茫茫沙漠出现在眼前,难闻的牛粪味扑面而来,远远的钻天杨尖锐地刺向天空,虽然没有绿叶,但却是荒漠里唯一彰显生命力的标记,这样的路,怎么走?骑一段,走两段,车轮陷在散漫的沙子中,步步维艰。

走了不知道多久,才渐渐看到了荒漠里的小村,许多堆放整齐的麦垛被雨淋成黑褐色。这里的沙地不适合肥料,家家都饲养黄牛,牛粪自然就归置田地里,麦草是牛一年的口粮,牛已成为家里的重要一员。庄稼的播种收割,犁耙,走亲戚,赶集会都离不开牛,养牛业非常火红,在一片刷了白灰的墙上有这样一条标语:养下牛娃一院子,攒下票票一沓子。

回去后,我以城里人独有的优越和傲慢,向我的小伙伴们绘声绘色地描述这里所见到的一切,土地荒凉,穿衣粗俗,殊不知这里男人头上的白毛巾和女人头上的花头巾,除了保暖,是为阻挡田地狂野的风。这里树木植被面积少,远远的河滩地举目辽阔,野风刮来时无处躲藏,只能将头包裹的严严实实,和回族人的头巾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里曾经驻扎过部队,部队转移后,那些移民出去的人又搬了回来,从前的村名都以连命名,一村叫一连,二村二连,以此类推,住的房屋也是以前部队时的小厦房,一家房屋挨着一家,人多房少,有的几代人挤在一起,身子都转不过弯来。许多孩子上不了学,四处晃荡,我曾经在亲戚的巷子,碰到一个十七八的女孩,精神恍惚,嘴里不停地唱着“相见时难别亦难……”空空的沙地里,听起来倍感凄凉,从此以后,我发誓再也不来这个烂地方,尽管这里是祖先的根。

谁能想到,多年以后,我以一个逃难者身份躲藏进这片土地。城市的繁华那么拥挤,适合那些身怀七十二变的人,而实实在在生活的人,只会被一圈一圈挤退,沙苑以它广阔的胸怀和无边的荒凉迎接着我。

那时摊上婚变的角色,会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指指点点,我希望和从前所熟悉的一切彻底断裂,像蒲公英一样不能自主地在此落地生根,这一来,就是十年多。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个四五年,是融不进圈子的,况且我是有特殊情况的人,初来时几乎天天不出门,所有自尊与傲娇,在接连的霉运中早已消磨殆尽,只想平静安宁地度过每一天。

十年来,这里涨过两次河,修过两次路,十年来,受过这里人的伤害也设防过他们,十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和我儿时的左邻右舍一样熟稔起来。他们总是穿得很朴素,夏季的衣服套冬天,春秋的衣服混着穿,甚至经常把买肥料时送的牌子衣服也当宝贝,干起活来风风火火,实实在在,年轻的媳妇波辣能干,骑上笨重的摩托像风一样张扬。

每到萝卜成熟,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活跃着一支支庞大的挖萝卜队伍,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各色帽子,腿部裹着用肥料袋子做成的绑腿,黄黄绿绿的字样,有华山尿素,复合肥,二鞍……他们不怕辛苦,习惯了劳作,每天都有丰厚的回报,曾经跟着他们去干活,几天下来,胳膊比萝卜粗,腕关节嘎吱嘎吱做响,干完一天,腰酸腿疼,彻底败下阵来,而本土人,轻松自如,除了身体好,地域性习惯也是重要因素,不知道积了几代人,才成就了他们性格中的吃苦耐劳。

这里最远的田地,离家七八里路,河坝南边的路雨天泥泞不堪,晴天坑坑洼洼,小小的绿驹子电车常被颠簸的吱吱呀呀,每到玉米葱茏,小麦秀挺,成片的庄稼都是一个模样,时常就认不出自己的田地在哪。

农历十一月后半,多数人都闲了下来,他们扎堆在一起,谈论一年庄稼的盈亏,分析一回,讨论一回,感叹一回,如果这时谁招呼一声打牌去,便有一群人热切切地回应,占桌子抢板凳,什么失败与成功,丰盈与亏欠,完全抵不住此刻玩耍的乐趣,闹闹哄哄中,新年的脚步渐渐地响亮起来。

作者简介

李淑慎,七零后,大荔县韦林镇人,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网络公众平台,2015大荔县马拉松征文获优秀奖,有诗词散文收录《诗咏大荔》《沙苑》。

本文来自投稿,不代表本人立场,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souzhinan.com/nx/22591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