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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故乡的夜空

走出院子,大街上,几盏路灯照着水泥地面,夜空亮如白昼,我不敢想象这就是当年的村庄。当年,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街面上,整个村子,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黑灯瞎火,没有生机。偶尔遇到一束光,那是串门晚归的人。

我手里有一把手电筒,是读大学时省了饭钱买的。我眼睛视力不太好,放假回老家,我时常带在身边,晚归或夜晚出门,让它给我一丝亮光,给我指路。第一次放假回家去看朋友,回到家,擦得锃光瓦亮的黑皮鞋瞬间变成了水鞋、泥鞋,母亲心疼得半夜起来给我擦皮鞋。

在我记忆里,老家的夜是黑的,路是泥泞的,尤其是雨雪后的夜路,更是泥泞难行。让人叫苦不迭。白天雨水下来,满大街都是水流,乡亲们只好踩着砖头,沿着墙根走路,待雨水过后,还要穿着黑色雨鞋,在泥浆里夸嚓、夸嚓穿行,那时候不懂事,脚走着泥路,嘴里发着牢骚,回家还要擦洗裤腿上的泥浆是常有的事。从那时候起,天天期盼着,期盼着村子也能有一条像城市一样的柏油马路。

村里的路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我不得而知。我回老家时,这条宽敞的马路已经铺设完毕,不但村里的两条主路改成了柏油路,大大小小几十个胡同也铺设了柏油路,出了我家大门,东西不足十米的胡同也进行了铺设。其实,柏油路好几年前就铺设了,只是我没有在柏油路上走过夜路,心理上还感觉不到太大的变化。

我的老家不在山区,是个平原小村庄,村子不大人口不多,日子不贫穷也不富裕。但村子风气好,乡亲们朴实善良,生活不攀不比,祖祖辈辈靠种地为生,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在这个有些年份和来历的村子里,养育着一代又一代子孙。没有谁想改变这个祖传的生活习性,也没有谁想去改变,兴许就是这个理念的缘故,让村子始终保持着沉默寡言,默不作声。

我记事开始,村子是这样,我上小学,村子还是这样,就连我走出家门前,村子依然是这样。村东是河,村南是沟,村北是路,唯一一条通过村子中央、向西延伸的柏油路。那是小村庄的骄傲,是全村人的希望。在这条公路上,我看到了骑车做买卖的人,看到了省亲故里的解放军,还看到了摁着喇叭穿行的小汽车。

夜晚,小村庄披着暮色,伸手不见五指,整个村庄除了几声犬吠、几只被老鼠吓得惊天的鸡叫声,听不到任何动静。我拽着母亲的衣角向家奔去,母亲怀里,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弟弟,他在母亲怀里酣睡。那个时候,电视台正播放武打片《霍元甲》《侠女十三妹》,我们家没有电视机,必须去村西的姥姥家收看。剧情完毕,曲终人散,母亲带着我们匆匆离去。

我们家在村东,姥姥家在村西,回家还要走十几分钟,一条土路连着两家亲。平时乡亲们在这条路上运送农作物,重重的马车将松软的道路压得凸一块凹一块,坑坑洼洼,人走在上面稍不注意,就会打趔趄甚至摔跟头。尤其是晚上,大街上又没有任何照明设施,黑灯瞎火的,如果不是时髦的电视机,追捧的电视剧,大家晚上一般是不会出来遭受这份罪的。

村里的道路一直这么走着,我们也踩着这条路渐渐长大,但过年的时候,村里会在大街的电线杆安装灯泡,后来改为灯笼。灯泡高高挂起,像天上的星星,总算让村里的黑夜亮了起来。那段时间,我们的心思却并不在灯泡上,只顾着趁着亮光,带着自己最亲密的伙伴们,在村子里到处转悠玩耍,燃放炮仗,炫耀新衣服,捉迷藏,玩个通宵达旦,直到初一早上。

过了大年,初六左右。灯泡被卸下来,村里的夜晚又恢复了往日的漆黑,浓浓夜色覆盖着村庄。冬季里的天候,白天短、黑夜长,我们傍晚放学,或者去麦田地里转悠,都要趁夕阳未落赶回家,以防走夜路。吃过晚饭,点着煤油灯,母亲开始缝缝补补,我们趴在桌子上写作业。那时候,供电不经常,家用电器又少,写完作业便早早睡去,去梦里找寻乐趣。

这个梦如今已实现,村子里所有路面都铺设成了柏油路,水泥铸成的路。几米远的电线杆儿挂起了灯泡,长久性的。黑天出行,不只是年轻人,还有老年人。他们的身影一会儿拉短,一会儿拉长,一会儿成一个圆圈状套住自己,他们踩着自己的身影、嘴里哼着小曲,乐乐呵呵,悠哉悠哉。他们不用把心思再放在路面上,他们完全放开了自己的手脚,挺胸抬头,大步向前。前进的道路上,任何一个胡同,任何一个角落,都有路灯射过来的亮光。

灯光成片成片照在墙上,彩色的墙体,红色的房砖,清晰可见。铁皮大门或开或关,墙根与水泥地面交织在一起,几辆私家车整齐摆放。从前,这里是摆放柴火的地方,现如今柴火已不见踪迹,也不见卧在墙根下的鸡鸭猪羊,地面干干净净,空气清清爽爽。我被眼前的灯光,不,我被眼前的夜景所感染,所迷惑,以为是城市,以为是闹市。但我所以为的仅仅是我所以为的,它就是生我养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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