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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之间——文/息县 崔万伟

记不清母亲的头发是何时开始白的,好像是转身之间,又好像是断断续续的几年。问过父亲,他说记不得了。是啊!在和最亲的人一同慢慢老去时,谁也无法梳理出一个清晰的时间坐标。

十岁那年“三夏”,爷爷在打谷场用牛碾打一场麦子。眼看乌云密布,雷声阵阵,全家人赶紧起场,还来不及用塑料布盖住麦子,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很快,大雨倾盆,平地起水,对面望去,全是雨幕。天黑了,爷爷心痛被大水冲走的那场麦子,就让我们先回家。父亲抱着睡着的小弟在前,母亲牵着我和大弟,趟着水走。到庄口的桥头时,找不到路了,我用手电照亮,四下里全是水。突然,母亲对我说,别动,然后松开了我的手。我牵着大弟,一步也不敢乱动,任凭水流从我们的膝盖处汹涌而过。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大弟哭喊着,借着手电在雨幕中逡巡的光亮,我才又看到相互搀扶的父母亲。小弟成家的那年春节,母亲才说起这段往事。原来父亲过桥时,一下子踏进了沟塘,整个人冲走了。母亲发现后,当即顺着水流去捞父亲。而父亲,高高举起小弟,不惜自己喝几口水。从父母相互印证的叙述中,母亲的水性应该比父亲好,能把飘向十几米远的父亲拉上来。期间的惊心动魄,母亲说得轻描淡写,以至于后来再说起时,母亲就只有一句话了:一转身,大水差一点把我们一家人冲走了。

每次回家,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就是一种幸福。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尘封的回忆犹如时光的锈片,被我们很多人拾起,却在转身之间完成了熟视无睹到漫不经心。

1992年暑假,母亲和我要把老房子的一面墙推倒。那是老堂屋前面的厨房,就剩一面墙了,墙根处的土坯早已向内剥落了大半,应该是不费劲的。但我却因为小聪明,差一点害了母亲。爷爷说用绳子圈住墙头的尖角,一拉就倒了。我看那墙,摇摇欲坠的,就对母亲说,我们一人站一边,使劲推几下就倒了。于是母亲在墙的东边,我在西边,开始往南推。一下、两下,墙摇晃起来,那一瞬间,墙头居然向北倒来。本能的,我向后退,直到堂屋的墙角处,那面墙轰然倒在脚下。惊魂未定的我,居然没有看到母亲。瞬间,我反应过来,开始大喊救命。不远处的爷爷和邻居们跑来,飞快地扒倒地的墙头土坯。墙头的尖角倒在堂屋的前墙上,有几块土坯支起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母亲就蜷缩在那里。亲友们自发地行动起来,有人给父亲打电话,有人去请乡村医生。母亲醒过来后,拉着我的手问,没事吧!我拼命的点头,母亲连说了几个好,刚想起身,额头上的血却一下子流了出来。后来和母亲说起这些,母亲说,当时怕墙头砸着你了。想想当时的母亲,应该向外一步就脱离了危险的区域,但她救子心切,转身折了回来。我很担心母亲会留下后遗症之类的,但她说没有,才住几天院,只是一些皮外伤。1998年女儿出生后,母亲来照看,几次因为阴雨天气,她说肩膀疼痛。我问是不是当年墙头砸的,母亲说不是,可能是肩周炎吧!

多年来,父母一直居住在乡政府院里的一间房子,很是狭小,以至于逢年过节时我们一大家人吃饭都坐不下。父亲常自嘲说:屋小心宽,家贫人安。2000年母亲五十大寿时,我还在乡镇中学教书,和妻连夜包了五十个水饺,第二天一早蒸熟后给母亲送去。母亲当时很高兴,我记得是一口气吃完的。一旁的邻居打趣说:老说享不着小孩的福,这不享着了?母亲笑得很开心,连说:享着了,享着了。旁边的我却一阵心酸,转过身,硬忍住没有掉下眼泪。2010年母亲六十大寿时,我和妻商议,从县城的老凤祥金店买了一个不到5克的金戒指。回家交到母亲手中,母亲却少有的发起了火:没有钱还去胡乱买,我不要,你们回去退了!妻就硬塞给母亲,两人跟打架似的,最后好说歹说,母亲才收下。不料在2011年除夕夜,母亲又把戒指交给了妻,说六十大寿过了,妻也得有个物件带。当时,我和妻相顾无言,出门已是泪流满面。

记得一句话:人这一生,是母亲生命的另外一种延续。我信,人生的无数个转身之间,是母亲创造了爱,并永远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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