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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情人》:从孪生和镜像中,探寻女性的原生欲望与本体圆满

上帝创造了夜间的时光, 用梦,用镜子,把它武装,为了让人心里明白,他自己不过是个反影。——博尔赫斯

《双面情人》是由弗朗索瓦·欧容执导的带有希区柯克式悬疑的电影欧容的作品如他本人一般,俊美、颠覆,带有天生的人文气息,大多偏向黑色,以探索欲望与心理分析为主题;主演玛丽恩·瓦斯拥有神秘冷艳的气质,在一颦一笑间透出禁忌的美感,两者结合的呈现效果,如汤唯遇到李安般完美。《双面情人》在第70届戛纳电影节入围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奖,首映时就引起了轰动,如沉闷夜空中的一道闪亮光束。

导演:弗朗索瓦·欧容

女主克洛伊是一名25岁的单身女性,当过摄影模特,谈过几次恋爱,和母亲的亲情寡谈,与七岁的猫咪米洛相伴。她时常感到腹痛,做过多项检查仍未查到病因,内科医生建议她去咨询心理医生。于是,克洛伊来到诊疗室,向心理医生保罗吐露了自己多年的心声,认真倾听的保罗被她的魅力吸引,情不自禁爱上了她,克洛伊也在保罗灼热的目光中,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两人终止了医患关系,转而发展为情人关系。

《双面情人》剧照:保罗和克洛伊

克洛伊的腹痛消失了,还找到一份博物馆的工作,变得自信,容光焕发。她搬来与保罗同居,在整理物品时,看到了一本旧护照,上面赫然写着“路易斯”的名字,克洛伊起了疑心,追问无果后,便开始自己寻找答案,当她发现保罗有一个性情迥异的孪生哥哥后,一切开始失控。

一、根据相互依赖理论分析,人物在两段关系中的内在转变

1、奖赏与代价

克洛伊和保罗同居不久后有一段对话:

“答应我,别瞒着我任何事好吗?”

“答应我,别再翻看我的东西好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向对方表露自己的不满,但谁也没有进行正面回复,而是选择转移和回避问题。

从相互依赖理论来分析,我们只会与能提供足够利益的伴侣维持亲密关系,其核心要素是奖赏代价,奖赏包括从爱人那里得到的支持鼓励,治愈关怀等,会给我们带来幸福感;代价则包含经济上的付出,身体上的伤害,以及心理上的负担等,常常让人感到痛苦沮丧;奖赏与代价之和,就是净收益或净损失。

亲密关系的接近与回避

我们常常会选择寻求奖赏而回避代价,这是两种不同的动机,共同作用于我们的亲密关系,获得了奖赏未必感到安全,回避了代价也未必获得快乐。如上图所示,当回避目标实现,接受目标受阻时,关系就会处于停滞、沉闷的状态,问题出现时,保罗选择避开冲突,虽然这可以让他们的感情处于安全状态,却也有损两人的亲密度,影响关系进展。

2、依赖与权力

为了寻求真相,克洛伊来到路易斯的治疗室,与保罗不同,路易斯主动询问克洛伊的困惑,并承诺可以解决她的问题,只是要付出相当高的代价,路易斯举止轻浮,有很强的侵略性,对她不够尊重,克洛伊生气地离开了,表示不会来第二次。

剧照:克洛伊与路易斯

可她还是去了,临走时吻了路易斯,已经被这个狂热邪魅的男人深深吸引。晚上与保罗亲密时,甚至幻想路易斯也走入了房间,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体验,也让她开始发生内在转变。

相互依赖理论中,提到较小利益原则,即较少依赖亲密关系的伴侣,在关系中拥有更大的权力,也就是说较为独立的一方,常常占据支配地位。

克洛伊游走于保罗和路易斯之间,这也使得她对替代选择的预期提升,降低了对关系的依赖性,从而拥有了更多的权力,她与保罗间的角色开始互换,克洛伊成为关系中强势的一方,占据主导地位,保罗则不断顺从她的意愿,做她喜欢的事情。

3、为了切实的利益,贪婪的人也会变得收敛

路易斯激发了克洛伊压抑已久的欲望,她挣脱了束缚,如洪水猛兽般,一发不可收拾。在一场酒会上她得知,保罗身边的人都没有听闻过他有哥哥,还轻描淡写地表示,“当孪生兄弟长大,会想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克洛伊似乎理解了保罗不愿坦白的原因,也得知保罗才是双胞胎里强势的一方,她开始正视与保罗的感情,还接受了保罗的求婚。

剧照:保罗与克洛伊

克洛伊是贪婪的,她对孪生兄弟有着强烈的欲望,蕴藏在体内的妖媚的人格驱使她诱惑保罗和路易,这也与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喜欢吸引大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离。然而,当她见到保罗的初恋桑德拉时,彻底慌了神,桑德拉同样在两兄弟间摇摆不定,最终自杀未遂,半身瘫痪,就像照时间的镜子,她在那张狰狞的面孔上看到了自己,落荒而逃。

她必须要做出抉择,不能让桑德拉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扣下了扳机,亲手杀掉了路易斯,也杀掉了自己的贪婪。

二、通过意象和镜头语言,解构镜像与主体

影片第一个画面,冰冷的剪刀在克洛伊的长发间肆意挥舞,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怨愁苦,随后镜头一转,私密部位叠化为湛蓝的眼睛,滴落泪珠,从欲望到灵魂,在脱离与融合中,揭开了整部电影的主旨。

1、孪生与镜像

镜子常常被用来制造幻象,经过转换折射后,呈现一个人的“心像”,可以探寻到多面的自己,保罗曾表示,并不希望有个哥哥,看到他就像在照镜子,让人分不清虚幻与真实。

保罗的诊室以暖色为主,整个风格给人以舒缓柔和的感觉,镜子是完整的,镜像是单一的;而路易斯的诊室则是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将复刻般的场景分离开来,镜子呈现出分裂镜像,与人物的心理高度契合。

双生花,孪生子,这似乎是克洛伊的执念,她害羞胆小,渴望有一个姐姐,一个保护自己的分身,而路易斯只是她的想象,是另一重人格的展现,代表她内心的原始欲望,当克洛伊在形同枯槁的桑德拉的脸上看到自己时,孪生的镜像转为主体,得以重合,极具希区柯克的风格

而幻想中桑德拉的母亲,是克洛伊现实中的母亲,当她逃离那所恐怖的房子时,后面跟着的正是母亲的车,这一幕脱离克洛伊的第一视角,交代了镜像与主体。

剧照:桑德拉

2、米洛和丹顿

克洛伊的猫咪米洛,并不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似乎它才是真正的主人,闯入卧室,跳到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克洛伊看,不放过她的任何隐私,而路易斯在生日时送给她的猫咪别针,就戴在母亲的衣服上,这也说明了克洛伊的幻觉来自潜意识里的记忆,米洛和母亲有很强的联系,监视她,也互相依赖。

玳瑁猫:丹顿

丹顿是一只雄性玳瑁猫,具有性染色体三倍体症,被路易斯称作怪物。这种现象在人类医学界也不算罕见,双胞胎在体内生成,强势的一方为了吸收更多的营养,会吞并掉孪生兄弟或姐妹的胚胎,而克洛伊以为的怀孕,幻想从肚子里伸出血肉模糊的小手,其实就是她孪生姐妹的胚胎,被取出时类似于赘生物,玳瑁猫映射的是她自己,具有很强的侵略性。

3、博物馆的艺术作品

克洛伊喜欢博物馆的工作,监视别人让她有一种掌控感,她穿着黑色西装,表情清冷决绝,与纯白的空间互为衬托,有一种疏离感,而展出的艺术作品,正是她心理的具象,导演用艺术本身来堆积艺术,丰富了影片内涵。

剧照:克洛伊与艺术装置

  • 在克洛伊因保罗的出现而感到欣喜时,她不再无缘无故哭泣,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此时博物馆里展出的是孩童的照片,欢快又充满希望;
  • 当克洛伊得知保罗有一个哥哥,想要一窥究竟时,她的内心错综复杂,此时展出的是盘根错节的枝干,她身处其中,迷乱而不知所措。
  • 当她看清路易斯丑恶凶残的面目,想要逃离却又逃不掉时,博物馆展出的是扭曲的肉体缠绕在一起,有肢体,有骨头,触目惊心。

影片还运用了其他意象和镜头语言,将我们从困惑中拉拽出来。克洛伊在进入诊室前,都要经过一段旋转楼梯,给人一种眩晕感,表现了她纷乱复杂的心理;在第一次见到保罗之后,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怀孕了,躺在手术台上,铁质的仪器就像酷刑工具,暗示着她被压制的欲望,以及对“孪生”的复杂情绪;保罗介绍给克洛伊的心理医生,其实就是开篇的内科医生,暗示着身心治愈的融合。

三、以原始欲望为代价,杀掉本我后获得身份认同

每个人都具有社会属性和原生属性,前者代表社会化自我,后者代表最原始、粗暴的本能,若两者不能和谐相处,未能整合和转化,无法释放的能量不断聚集,到了一定程度,很可能会压倒自我,精神崩溃。

克洛伊在保罗和路易斯之间摇摆,代表着社会伦理与原始欲望的博弈,当一切开始失控时,她明白了没有约束的欲望是可怕的,真正的强势是外现的柔软温和,而非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克洛伊在“本我”与“自我”间拉扯,最终杀掉本我,寻回身份认同。

母亲与女儿相拥,说“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克洛伊感受到真切的母爱,不再患得患失,当镜子打碎,幻象消失,她也放下了执念,不再困惑和挣扎。

米洛依然喜欢注视着她,但不同的是,眼神里多了些温和。邻居老太太的女儿也爱养猫,将猫视为依赖和精神寄托,虽然克洛伊不喜欢老太太直接闯入自己的房间,倒掉她送来的蛋糕,但还是会在遇到危险时去老太太那里寻求庇佑,某种意义上,老太太和克洛伊存在类似母亲与女儿的关系。

四、女性如何在欲望和理性间找到平衡,获得本体圆满?

克洛伊留着短发,穿着T恤西装,踩着老式皮鞋,在冰冷的剪刀和铁质器械下无从反抗,似乎作为女性就该是羞涩的、保守的、麻木的,当压抑到极致,必然会冲破常态,变得放浪形骸,无所顾忌。梦比现实更接近欲望本体,克洛伊的梦与幻象都是她的内心独白,好似一个怪物,张着贪婪的嘴。

在两个极端游走都会遭到反噬,当我们怀着虚幻的愿望想要到达秋千的最高点时,最终回到的还是起点。欲望呼啸而过,随后便会陷入虚无的混沌中,眼里充满厌倦,那是欲望冷却后的灰烬。

电影以女性的欲望和心理为切入点,探讨了人性中“压抑”和“释放”的本质,不论是幻想出来的路易斯,还是真实存在的寄生胎,内置与吞噬,分裂和并置,都是在镜像中探寻自我的过程。

劳伦斯曾说:

作为一名女子,生命中的尊严和意义就在于获得绝对、完美、纯粹、高尚的自由。

如何在欲望和理性间找到平衡点,是这部电影带给我们的思考。摆脱女性的枷锁,正视自己的欲望,不再作为“他者”和男性的附庸,大胆去展现美,感受爱,追求身心的自由,通过创造价值来获得真正的满足感,在理性的框架里活出感性,获得本体圆满,实现自我救赎。

对生命充满敬畏,与此同时,永远渴望,永远年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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