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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8.6丨从三方面解读费穆《小城之春》超越时代的创新美学意识

费穆的《小城之春》从1980年以来被认为是经典之作,但是在问世的1948年,可谓生不逢时,不仅没有什么票房收入,还被评论家们说是在大时代的洪流下专注于小情小调,“根本忘记了时代”,说故事的叙事上显得“那么苍白,那么病态”

电影评论家黄建业说:“《小城之春》在中国电影史的际遇,有几分似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拨开了自身所处的时代迷雾,超前了当时的主流关注,让观众耳聆阵阵既压抑又华丽的感性独语,如此真实地透露出一位知识分子的彷徨和苦闷。独特的艺术形式和沉淀的文化省思,凌越超拔的艺术信念使它自足地构成一个极具韵致的小宇宙,数十年后在历史尘封中,破茧而出,扬眉吐气,启迪了新世代。”

目前豆瓣得分8.6

2005年中国电影诞辰百年之际,由101位资深导演、影评人和文化工作者评选出100部最具代表性的中国电影,费穆《小城之春》又以最高分数荣登榜首。

下面我们就从影片情节叙事的推进、影片的意境氛围营造和镜头的运用上来解读《小城之春》所具有的超越时代的创新美学意识。

01

情节构成上:以玉纹独白的方式来推进叙事进程,类似叙事学意义上的“内焦点叙事”

①影片的剧情如下,讲述了一个以往恋人的到来对周玉纹的考验:

战后江南小城一对平常的夫妻,丈夫戴礼言体弱多病,妻子周玉纹每天在买菜做饭、煎药、绣花中打发着无趣沉闷的时光。一天,戴礼言的旧时同窗章志忱来访,可是章志忱恰好是周玉纹当年的初恋情人。对于章志忱的到来,周玉纹想象着他能重新给她带来已经被寻常日子消耗殆尽的爱情,而这一边的章志忱也对玉纹一直以来没有忘怀。洞悉了事情真相的戴礼言拖着病体想要自杀来成全他们两人,这一下让章志忱和周玉纹悔恨不已,决定把往事画上一个句号,章志忱离开了,好像一切都已经回到了原状,但是玉纹和礼言都思绪万千,他们登上小城的断壁残垣,极目四望,心里大概是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斑驳的古城墙,正是历经五千年沧桑变迁的见证。”(语出余秋雨)而小城,则是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缩影。小城的春天,则是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希冀。

②影片用周玉纹独白的方式来推进叙事进程

片子里所有的事件都经过了她的心理上的再消解,她的心理折射让观众觉得颇具生活本来的亲切感,非常像是叙事学意义上的“内焦点叙事”。

第一人称的“内焦点叙事”也称作“内聚焦叙事”,是作者便于叙述事件,表达人物心曲而设定的有意选择。对小说来说,只是作为焦点人物的叙事者一个人应该提供的信息。一切叙述都限制在这一作为焦点人物的叙述者的视野之内,叙述者讲述、评论、交流的作用在作品中明显地显示出来。这样的叙述视角方便从不同的层面把世态人情暴露出来。这也是鲁迅小说中运用得最多的一种叙事模式类型。

周玉纹每天买菜都会路过这段断壁残垣,她经常会在这里驻足

玉纹每天忙东忙西,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生活很无趣也很沉闷,常常在断城墙上呆上一段时间,和丈夫戴礼言也没有什么话说,戴礼言对家庭氛围也无语,毕竟自己的病体拖累了这个家。

③导演对于周玉纹这个人物还是偏爱的,有时候也安排她以全知视角来进行独白

比较典型的就是她知道了章志忱要来的消息后的那段独白:

“谁知道会有一个人来,他从火车站来。他完全认识礼言的家……老黄第一次来告诉我,我还想不到是他……我不知道礼言也是他的朋友……我心里有点慌,我保持着镇静,我想不会是他……他毫不知道我跟礼言结了婚。你为什么来?你何必来?叫我怎么见你?”

周玉纹年轻美丽,知道章志忱要来,心里起了波澜

④章志忱的到来是在戴家掀起了惊涛骇浪的,他的举动在戴家兄妹和周玉纹之间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四个人之间的感情和心理活动都是在克制内敛中推进

费穆先生曾经说过:“电影要抓住观众,必须使观众与剧中人的环境同化。为达到这种目的,我以为创造剧中的空气是必要的。”

章志忱到来之前,周玉纹和戴礼言的生活仿佛是凝固了的,每天的进出,相对无言,玉纹的郁郁寡欢和愁肠百结,戴礼言应该是注意到了的,却由于自己总是在卧病,索性也不管不问。

周玉纹在城墙里每天“过着没有变化的日子”,戴秀是礼言的妹妹,跟着玉纹走过几次买菜回来的路,戴秀说:“沿着城墙走,有走不完的路。”

也因此,对于观众来说,对周玉纹的生活节奏和处境都充满了同情,这也使得章志忱的某些行为似乎在观众这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理解。

章志忱和戴礼言是旧时同学,但是精神面貌大不相同

02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费穆在影片中极力想要打造出道德与欲望的博弈

一行四人外出,玉纹和志忱心事重重

很多评价这部电影什么地方打动了自己的时候,都直言是那种克制和内敛的叙事氛围的缓步推进。整部电影传递出个人道德和欲望作斗争的微妙的博弈,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在章志忱和周玉纹身上体现出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越是这样,对章志忱有好感的少女戴秀也和哥哥一样察觉了章志忱和周玉纹的原来存在的情感往事。再大的时代背景下,作为最渺小的分子的人的心理,反而是一种未知的东西,“糅合着苦闷、惶惑,甚至颓废。”

费穆在影片的氛围的展开上正是放大了“发乎情,止乎礼”的传统文化的影响,让整部片子显得含蓄而唯美,情感的表现上和心理体验上突出了“疏离而又痴缠,悖谬而又抒情”的克制,让人深深体会到了男女主人公的那种无奈之情:“求近之心,反成疏远之意。”

对于戴礼言来说,自己有心成全周玉纹和章志忱,却还是被传统文化束缚,也比较纠结

有人评价说:“片中的戴礼言在代表旧式的中国传统文化时,即有优良也有糟粕,而病重则表示在当时环境下的旧中国,已然呈现出病态,而自己却不自知什么病,只是一味地病重,却又不曾倒下,这是传统文化中的一种植根于大众的寻根文化,无论年轻的章志忱多么青春洋溢,却也始终敌不过历经岁月沉淀,悠久而灿烂的文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周玉纹最终选择了戴礼言而非章志忱。”

我个人并不认同这个看法,周玉纹的选择固然情非得已,但是对于章志忱来说,周玉纹的再一次放弃他,即便算是二次对他的情感伤害,他也是敬重和接受的,因为在这种大家都内敛地只在内心承认章志忱和周玉纹是情感上互相倾心的,戴礼言不是主动地放弃,是被动地想要离开人世,说是成全,也是一种情感上的较量,毕竟这是生命的代价。否则两个人在片尾再登上城墙极目远眺,就不会显得是那么落败、那么心事重重了。情感的修复,对于这夫妻二人来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费穆的《小城之春》所蕴含的影片的氛围和格调,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再次肯定,也是发扬和继承,像是一曲回环往复的古诗词,而非单纯的情感纷争,内容契合形式,而形式又为内容服务,从而延展出更深层次的人物命运归宿与文化内涵的探讨。

03

为了传达传统古老中国的在当时的“灰色情绪”,镜头调度上,用长镜头和慢动作构成无技巧之作品

费穆在氛围打造上是达到了类似于中国山水画一般的雅致画面,在镜头调度上,也围绕这一要求,尽力用长镜头和慢动作来表现人的本身的状态。就像巴金先生说写作最高的境界就是没有技巧地写作,影片的无技巧也非常考验导演的实际功力水准。

《小城之春》里的长镜头用景深提醒观众的对画面中人物情绪的关注和体会,缓慢而有变化,在较长的单镜头拍摄中突出人物本身,并传达一种东方的人文意蕴和艺术感觉。我们可以体会一下这两幅画面的感觉:

周玉纹每天去买菜的画面


周玉纹和章志忱“发乎情,止乎礼”的相伴而行

04 题外

田壮壮版的《小城之春》是对1948年版费穆执导的同名电影的致敬之作

田壮壮这一版电影与费穆1948年版本相比,画面颜色变成彩色,空间延展许多,女主人公的独白被隐去,故事内容和讲述的手法也有一些不同,变得更为今天的观众所能接受。

影片伊始,便点题交代了年轻少妇周玉纹(胡靖帆出演)和丈夫戴礼言(吴军出演)之间貌不合神也离的关系,玉纹对礼言只是在尽传统道德伦理要求她尽的义务。同时,礼言的昔日好友、玉纹的旧时情人章志忱(辛柏青出演)正从上海赶往小城,虽然他的到访令玉纹在情与礼之间摇摆不定,有了走出小城的心思,但因独白不再,那更多是突兀而非满足心中长久以来的期待。而小妹戴秀(卢思思饰)因为身边原有一大帮和她一样充满朝气活力的朋友,志忱对她的触动以及她对志忱的爱,也打了些折扣。

相对于费穆的《小城之春》的艺术感觉而言,田壮壮这一版虽然也得到了“第59届威尼斯电影节 圣马可奖”,还有一些其他评奖项目的单项奖,但就像田壮壮所说的这是对费穆《小城之春》的致敬之作。

终其一生,费穆先生都在致力使电影创作恰如其分地展现出民族风范

费穆《小城之春》获得如此好评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技术过人,更多使人折服的理由还是在于“现代艺术的创作思想之故”,终其一生,他都在致力使电影创作恰如其分地展现出民族风范,这种创新美学意识根植于费穆先生的内心,我们才有这一版唯美含蓄的《小城之春》,这也无疑是我们今天应该珍视的艺术瑰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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