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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服务员》:新人女导演的另类电影实践

《女服务员》是莉拉·阿维莱斯的处女作,于2018年在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上首场放映,莉拉在该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新导演的提名奖项。其在烂番茄上新鲜度98%,豆瓣评分7.2,处女作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可谓出手不凡。

影片讲述的内容极为平淡,只是墨西哥高档酒店内一位女服务员伊芙(加布里埃拉·卡托饰)的日常呈现,几乎没有戏剧冲突,但它又不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纪录片,那么,这部既没有剧情又非纪录片的电影,靠的是什么来吸引观众呢?


意大利学者劳拉·拉斯卡罗利在《私人摄影机——主观电影和散文影片》中谈到:

“这种新类型的电影,不再把导演捆缚在传统纪录片的规则和范围之内,比如遵照时间顺序或对外部开放现象的写照。相反,它解放了想象力,发挥出所有的艺术潜力。”

很明显,《女服务员》属于此类型的电影形式——也就是劳拉所说的“日记电影”,这也是为什么香港和台湾分别将电影名译为“酒店女佣日志”和“厌世女佣日记”的原因。

在剧情如此平淡的情况下,很多观众或许并不知道电影究竟要跟我们传达什么。然而,诚如北大教授戴锦华所说:

“在艺术作品中,没有赤裸裸的形式,也没有赤裸裸的内容。任何内容、意义的表达,情感的表达,思想的表达,美的创造,都必须通过某种艺术形式来传达。”

因此,本篇文章为了能更好地解读导演想传达的思想,将从电影语言方面窥探一二。



一、内视角叙事

电影的叙事视角一般分为三种:全知视角、内视角、外视角。全知视角,顾名思义,像上帝一般全知全能,俯瞰子民。这种视角经常被用在制作宏大、人物繁多的剧情片或恐怖片(观众提前知道危险,但主角不知道,以此来营造恐怖效果)中;内视角,也就是跟随剧中主角的视角去看,能将观众很好地带入进去;外视角,叙述者知道的比人物知道的少,比较少见。

通观全片,我们发现,电影采取的是内视角叙事,也就是以女主角伊芙的视角叙事,这个视角是私人化的,因此观众得以保持和人物一样的情绪状态。我们跟随着主角的所观所见,与被拍摄对象之间完全没有距离,代入感强,似乎跟着主角亲临了现场。



比如电影开始的那场戏,伊芙在一间客房内整理,她先捡拾起地上、桌上的垃圾,又将洗手间的垃圾收拾好,接着开始整理床铺,观众跟随着她的一个个动作,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当她将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掀开后,动作开始慢了下来,她慢慢走上前去,此时观众也随之紧张了起来,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

当她慢慢走上前,发现了躺在地上睡觉的客人之后,有些局促不安;而客人被吵醒之后,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些许愠怒的神色。此时我们的心情跟女主一样,似乎也成为被客人盯视的对象。



而这就是内视角叙事的优点——因为有临场感,所以女主的情感近乎裸露地表达,有着直指人心的力量。


二、跟拍镜头与长镜头

电影中也用了很多跟拍镜头,跟拍镜头常常用于展示拍摄主体完整的行为过程,介绍主体所经行的空间,是纪实语言中的一种重要手段。

首先,它可以记录连续、完整的行为过程。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场戏是,电梯到达所在楼层后,领班走出电梯,但我们只能看到领班的上半身背影,观众一直追随着有些摇晃的镜头,跟着领班的背影走过酒店长长的走廊,看到她在即将路过一条通往阳台的走廊时,眼角的余光似乎发现了什么,因此转身。

此时观众并不知道领班想要做什么,直到她走到阳台前,才发现原来是有一名员工站在那里看风景。


这个跟拍镜头让观众跟在领班的背影后面,不仅完整表现了领班行为的连续,而且将观众的视线控制住,从而增加了一种亲临现场的紧张感。

除了跟拍镜头,这部影片中还擅于运用长镜头。

电影学学者安德烈·巴赞说:“长镜头是现实的渐近线”,这句话很好地道出了长镜头的作用。

还是用开头那场戏来举例,女主一开始面对镜头靠在墙上,微微眯着眼睛,饮水机烧开水的蜂鸣声吵醒了她,她从兜里掏出塑料袋开始捡拾地上的垃圾、收拾洗手间的垃圾、整理床铺……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导演并没有切镜头,伊芙走来走去,有时甚至走出了镜头外。



长镜头并没有左右摇或者上下移,而是采取了固定机位,中景。使用固定机位的长镜头和中景镜头,这可以避免伊芙成为被窥视的对象,让她在画面中间过着她自己的生活。

最值得探讨的是影片最后的跟拍镜头。从伊芙走出电梯开始,导演晃动的镜头就一直跟随着她的脚步,一开始是在后面,当伊芙走到一楼大堂的时候,导演换到了她的侧面,似乎在代替观众询问:“你要去干什么?”等到伊芙迈着坚定地步伐走出旋转门的时候,摄影机停留在了旋转门前,并没有跟出去。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有寓意的镜头语言。摄影机被留在了酒店里,即观众被留在了酒店里。伊芙终究走出了日复一日单调沉闷的生活,而我们或许还被困在各种各样的“酒店”里。

三、线性叙事

线性叙事,什么都没有落下,一切有解释。

以影片中的“红裙子”和伊芙与男同事之间的微妙情感为例。

首先说一下红裙子。

红裙子是酒店客人落下的,因为客人没有回来取,所以会送给员工。伊芙第一次去问的时候,工作人员说“我很快就会给你了,你是名单第一个”,伊芙听了非常开心;然而伊芙等了很久,她并没有如愿以偿得拿到红裙子,因此她又去询问,此时,工作人员说:“我并不知道那条红裙子会怎样处理,如果有通知我会告诉你的”,伊芙无奈离开;直到影片最后,工作人员才跟伊芙说,你可以来拿裙子了。




而此时伊芙得知原本自己想要负责42层客房的工作,被自己的好朋友“小东西”顶替了,打扫42层客房的工作,也是从影片一开始,她就非常期待的。因此拿到她原本非常期待的红裙子后,她拿着这条红裙子在机器轰鸣的洗衣房里尽情摔打,表达自己的愤怒、压抑。

正是因为线性叙事,所以我们才理解了伊芙从一开始的有所期待到后来的失望、绝望、乃至爆发这样一系列的情感递进。因为观众看到了整件事情发生的过程。



再来说一下那位擦窗工。

伊芙工作的酒店有一个擦窗工,他从来没有跟伊芙真正表白过,但是总是在偶然碰见的时候给她一下暗示。比如两人一起在员工餐厅碰见,他会盯着伊芙多看一眼;在擦窗子的时候,给伊芙在窗上画一个爱心。一开始伊芙并未理会擦窗工,后来开始慢慢陷入,毕竟在枯燥单调的工作中,有一个与自己暧昧的男性,是并不多得的趣味。



但她不知道擦窗工只是在消遣寂寞与无聊,并没有真正动心。后来,伊芙大胆地回应,在客房内对着窗外的擦窗工自慰。但是,不久后,伊芙在餐厅看到擦窗工与一位女员工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毫不理会伊芙的感受。此时伊芙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气得浑身发抖。

影片中,那位擦窗工虽然是在场的,但完全是以伊芙的视角去拍摄的,他从头到尾一句台词都没有,只在伊芙出现的场景才出现。比如在客房自慰那场戏中,擦窗工的面部是虚焦的,导演并没有清晰拍摄擦窗工的脸。与其说他是一个电影角色,不如说他是一个男性符号,导演通过这个符号着重去表现伊芙的内心世界。



这与传统好莱坞电影所假设的男性观众立场不同,导演在影片中设置了一个女性主体,并建立了一种女性认同。

正是在以女性为主体的前提和线性叙事的逻辑下,观众才能够从伊芙表面上平淡无奇的生活以及隐含在这种生活背后的逻辑中,理解她的压抑和爆发。

四、总结

不管导演运用了什么艺术表现手段来达成电影最终的呈现,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电影作为一个整体,综合体现出的美感和传达的思想。

比利时实验电影导演阿克曼拍摄了一系列表现女性主体性的纪录片,她在接受《隐蔽的摄影机》采访时谈到:


“如果你选择如此细致入微地展示一个女性的举止,那是因为你爱她们。在某种程度上你认识到那些举止一直被否定、被忽略。”


这句话很好地揭示了导演选择拍摄伊芙做服务员的日常生活的用意。一方面,这是对底层劳动女性真实生活状态的一个还原;另一方面她怀着耐心和爱意将伊芙生活的点点滴滴不动声色地展示出来,包括她的情欲、友谊、在遇到生活中各种细微突发事件时的反应,从而能够更好地让我们理解伊芙除了“服务员”这个角色之外,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状态与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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