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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影场景设计浅析《少年的你》

对于电影导演的喜欢,我比较看重这个导演讲故事的能力。如果他们能把一个很小的故事,讲得又细致又美,那一定会深得我心。当然,还有另一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在他们的影片中,除了故事外,演员的演技、场景的布置、配乐的选择等等,甚至是一个小小的道具,都有相辅相成的关系,每一项都是在为整体锦上添花。

《少年的你》是2019年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上映期间的三刷追平了我看《哪吒》的记录。这部影片也为导演曾国祥带来了迟到了两年的台湾电影金马奖。

影片讲述了两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少年互相守护和自我救赎的故事。

即将参加高考的陈念,因同班女生胡晓蝶跳楼自杀卷进了一场校园霸凌事件。一次偶然的邂逅,街头混混小北成为了陈念的守护者,两个少年在朝夕相处中,成为了彼此的依靠。而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一场意外戛然而止,两个少年在经历了内心的挣扎后,终于决定勇敢面对,破茧重生。

在影片上映时,关注社会领域的人看到了校园霸凌,关注亲子领域的人看到了原生家庭对孩子成长的影响,关注剧情的人在谈论故事的完整、深度以及又发现了哪些小细节,关注演员的人更多地刷新了对演员易烊千玺的认知……

最近重刷这部影片,以上种种角度已经不能再左右我的思绪。静下心来再看,发现了更多来自于导演的巧思,那就是来自于不同的剧情阶段,对于故事发生场景设计。

为什么场景设计对于一部电影如此重要?

场景作为电影中三大构成要素之一,是电影创作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

场景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环境和空间,是电影剧本中时代背景、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以及人物角色生活的场所、陈设的道具等构成的统一的整体,其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角色表演服务,是人物思想情感发展的陪衬,同时也是电影主题的反映。

优秀的场景设计在影片中不但能对剧情的发展起到良好的衬托和铺垫作用,而且对于渲染环境、突出主题和增加艺术感染力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执导电影《春光乍现》而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的意大利著名导演安东尼奥尼,在谈到电影场景时这样说过:“没有我的环境,便没有我的人物。”

由此可见,场景设计在电影创作中有多么的重要!

一部好的影片,一定有其最具代表性的场景,比如《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剑指至尊宝、《无间道》中的天台对决、《卧虎藏龙》中的竹林、《春光乍泄》中哥哥对镜独舞等等,都是一说起来就能成为那部影片的代名词。

看《少年的你》如何为刻画人物设计场景

(1)小北和陈念的家

也许是取景地重庆得天独厚的城市结构,让影片想要营造的氛围通过错落的场景显得相得益彰。


小北和陈念的家,从空间结构上来说,恰好都是处于城市低处的位置。小北的家是主创团队在一处天坑底,特意搭建的一间破旧小房子。从下往上仰望,可以看到穿行而过的公路。那是一种很深的仰望,就仿佛我们坐在窗边,看着天空中的月亮一样。

陈念的家在一栋很老很久的居民楼里,每天从家里去上学,都需要走过长长的楼梯,一路向上。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才能出人头地,所以去上学的路是一种一直在向上攀爬的视觉。

这种空间场景的设计,在新晋奥斯卡最佳影片《寄生虫》中也有类似的设计。主人公一家住在半地下室的空间里,而他们服务的富人家庭是住在山顶的豪宅。当他们杀了富人一家仓皇逃回时,镜头是一个远景,他们在长长的阶梯上往下跑。低处,是底层人物的世界。陈念和小北两个小人物,也是住在城市的低处,象征着他们的社会地位。要想摆脱现状,就只能往上走,往上走才能走进城市的繁华。

(2)大扶梯和天桥

小北每天护送陈念上学,他们会搭乘皇冠大扶梯。这是亚洲最长的手扶电梯,是重庆人日常出行的一种独特的交通工具。

影片中只体现了他们乘着电梯上行去上学,而从没有体现过回家途中的下行。在这一阶段,陈念和小北正因为守护和被守护的关系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两个少年人的生活虽然艰难,但心中是充满快乐的。

选择向上而行的电梯作为场景,表达出的是在这个阶段两个少年人因为遇见彼此而出现的人生转折,他们彼此鼓励,一路结伴努力向上生长。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在一个不起眼的天桥上,陈念问小北要不要一起走出去。这一段对话会选择发生在天桥上,是因为“桥”是起到连接作用的建筑。他们生活在底层,陈念一直渴望走出这样的生活,而毫无目标的小北也因为遇到了陈念,燃起了脱离旧生活的想法。所以他们急需要搭建一座“桥”,连接起现在和未来。他们希望通过努力搭建“桥梁”,一起走进憧憬中的新生。

(3)骑摩托路过的日与夜

影片中有很写意的一段场景,小北骑着摩托车陪陈念去送货、带着她在城市里穿行。在彼此守护、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是陈念和小北最快乐的时光。

相同的场景在很多的影片里也有过,比如《烈火英雄》里刘德华带着梁咏琪的那一段,那是一种很悲壮的美。而在本片里,导演通过这样的场景,呈现出来的却是两个主人公身上难得放松的感觉,彼此打开了心扉,暂时放下生活中的艰难,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明亮温暖的。

(4)墙边的花和陪伴的路

陈念去参加高考那一天,有一个镜头扫过的细节,是在她家出来的墙边,有一排不合时宜的小雏菊。仔细看,那应该是小北用铁丝绑上去的。

小雏菊的花语是天真、和平、希望、纯洁的美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这些恰好都是小北想要守护陈念最宝贵的东西,就像他说的:“你干净得像张白纸一样”。正是这样一个只出现了几秒钟的场景,让影片的意义得到了升华。

小北抱着顶罪的心,这是他给予陈念最后的守护,希望陪伴在她走向光明前途的路上,希望她未来走花路。导演不必铺垫很多去说明小北对陈念有多好,就这么一个细节,将小北这个人物的深情和细腻刻画得入木三分。

而在经历了许多事后的成年小北和陈念,成为了他人的守护者,陈念守护着自己被欺负的学生,下课后送她回家。小北一如既往地跟在她们后面,继续做一个守护者的角色。这时他们走过的路,是号称“重庆最美道路”的中山四路。路边的墙上,有树木盘错的根,展现着蓬勃有力的生机。正片到这里全部结束,不需要赘述太多,成年后两个人的生活已经从场景中不言而喻。

怎样才能做好一部电影的场景设计

一部影片的成功,需要具备很多的元素,但场景设计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那么怎样才能做好一部影片的场景设计呢?那不妨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1)场景设计要有整体意识,要和影片主题相契合

场景设计要以整个影片的主题为基调,进行统一的、全面的创作。影片中场景设计应该遵循艺术空间的整体性、影片时空的连续性、人景一体的融合性等原则,所有的场景都应该是为刻画鲜明的人物形象服务。

比如说《无间道》中最经典的天台对决的场景,天台没有围栏,周边没有建筑物遮挡,看得见远山和维多利亚港湾,蓝天白云阳光正好,场景是开阔的,那么对决的两人处于其中,就显得很渺小。

他们的确也渺小,一个是警方派去黑帮的卧底,一个是黑帮派来警方的卧底,阴差阳错,都是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角色,都被命运的线拉扯着前行身不由己。把他们的对决放在这样一个场景里,更能体现出人物的悲情。

那如果是把这场戏放在废旧的工厂或者大楼里呢?也会符合剧情的发展啊,但想一想,是不是就缺少了一些味道呢?

所以对于一个场景,并不是简简单单拿过来、放到剧情里就可以,在基本条件吻合的情况下,要对场景进行巧妙地再加工,使之成为理想的场景。只有这样场景设计才能展现出整体感和统一感。

(2)场景设计不能脱离剧情年代、地区和人物的内涵

不同的电影,都包含丰富的内部文化内涵,它如果脱离了剧情设定的年代、地区、人物的特点,就会显得不伦不类,也就不会出彩。所以场景设计一定要符合这一基本规律,才能让影片看起来合理。

同样是导演李安的电影,在《卧虎藏龙》中,李慕白和玉娇龙是在竹林中打斗,所使用的兵器是长剑,竹林、长剑、功夫,这些都是中国文化所特有的;而在《断背山》中,两个美国西部男人之间的禁忌之恋发生在位于加拿大西南部开阔优美的山水之间。所以一部电影的场景选择,不可能脱离它本身的剧情年代、地区和人物内涵去设定。

在张艺谋的《影》当中,体现的是一种武侠精神。对于能称之为侠客的人物塑造,一定会伴随着浓烈的故事性和激烈的打斗场面。然后张艺谋选择了把影片中很多场景设计成水墨画的方式,通过这种静止而有张力的呈现,把武侠电影的文武之道刻画得淋漓尽致!

而在《少年的你》当中,一起去看金鱼,一起骑摩托车兜风,一路守护前行,这些放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可能会显得突兀,但在两个相互依偎的少年人的世界里,就显得合情合理。

(3)在场景设计中不能忽视对细节的处理

米哈伊尔•罗姆曾在《场面调度》中说过这样的话:“导演应该明确规定观众应该往哪里看和怎么看。他设计的镜头,应当使观众没有选择的余地,使观众所注意的人物、细节是他这时必须注意的,从这方面来讲,导演就是一个对观众实施独裁的人。”

虽然对于整部作品来讲,细节场景只是影片很小的有机的组成部分,但细节在场景设计中是必不可少的,可以从小处映射出导演对其电影中场面和人物掌控调度的能力。

在《少年的你》中闪过的掠影里,能看出陈念就读的学校,四栋教学楼合成了一个口字型,空间很局促,显得很压抑。这种结构让人感觉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在盯着你,烘托了复读班只需要成绩、不需要感情的氛围。

而在相对开阔的学校操场上,这种局促和压力感也没有很好的缓解。在学校的操场上方,也是有一条盘旋的公路。在操场上声嘶力竭喊出高考宣言的学生们,即将面临的就是千军万马去挤那条一步登天的路。

陈凯歌导演说过,电影是细节的艺术,细节的力量无与伦比。

单就学校的这两个细节场景的打造,就完全把临近高考的紧张氛围给呈现了出来。这个时候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去描述,也不需要通过常见的家里的鸡飞狗跳啊、学生深夜至天明的埋头苦读啊、老师的谆谆教诲啊去表现。就是通过这样一些简简单单的场景,自然而然地就让观众感同身受了。

总结

所以一部好的电影,不仅需要有好的导演、好的剧本、好的演员,还需要精心打磨在每一个剧情中的场景设计。我们能够运用的场景是有限的,很多场景在不同的影片中都是反复被启用。用同样的元素创造不同的经典,这就是影片场景设计的独特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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