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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娄烨真正做到了平视他们

放弃对于单一人物深度的刻画,转而将目光聚集在群体身上,虽然,这次关注的群体,是那些在常人眼中属于被需要被边缘的盲人,但是,娄烨却很好地将自己融入了进去。

这种融入,不是带着健全人的自我感动或是卑微同情,而是始终站在平等的角度,真切地感知着属于他们的世界,同时也是属于我们的世界。所以,在这部电影里,即便我们从未真正了解过盲人的生活,也总能不经意间拥有一种情感的代入,毕竟,我们和他们首先都是普通人。

改编自毕飞宇同名小说的《推拿》,将原本给予观众充分想象力的文字,用最为直白的画面固定了下来,而在这画面里,我们接触到的,不再是陌生或是疏远的群体,娄烨在电影里刻意去盲人化的故事设定,让角色真正能够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出发。

电影以小马的失明作为开始,凌乱模糊的影像就是盲人所能接触的世界,它时刻搅动着观影者的心,而小马自杀换来的清醒,并不是完全的妥协,而是暂时性的情绪压制。他骨子里对于光明的憧憬,像一颗幼苗,蠢蠢欲动且茁壮成长,而这个土壤便是按摩中心。小马是一根线,串联起了和他一样的人,而这些人的依次登场,让电影整体上充斥着颇为压抑的氛围。

如果,我们觉得盲人世界是奇怪的,我想,最终奇怪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因为,我们总是居高临下的对他们做着一些自以为正确的事情,最终,原本应该平视的眼光出现了偏差,原本应该尊重的心态出现了失衡,从而产生了先入为主的道德与是非判断。

娄烨的《推拿》这部电影,正好舍弃了这种判断,既没有为了讨好而故意放低姿态,也没有为了同情而表现趾高气扬,他所要做的,只是借助虚化的影像和平淡的旁白,呈现着最为真实的普通人生活。在这个生活中,放进去了平等,放进去了尊重,还有放进去了希望

我只能说,这是迄今为止娄烨拍摄的作品中,最充满勃勃活力和温暖情感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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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毕飞宇的长篇小说《推拿》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2014年娄烨将它搬上了荧幕。从文字到图像,毕飞宇和娄烨共同为我们打造出了一个真实熟悉的盲人世界,这是一个肉体和灵魂合二为一的世界。

毕飞宇曾说:如果要拍摄电影,娄烨是不二的人选。于是,这一次的合作,基本遵循着一个原则,不刻意放大盲人群体的特殊性,立足人这一主体,将最为隐秘的人性,融入到最普通的生活中去,不在仅仅是用眼睛去看,更多的是用心去体会。

在电影的开始,迷乱模糊的影像中,幼时的小马进入了观众视线,因为车祸,小马失明,而从车祸转场到按摩中心时,独角戏开始演变成群戏,此时,盲人世界第一次接触着健全人的世界,这种接触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

小马慢慢习惯着黑暗,可他的内心依旧充满着对于光明的憧憬,这让他渐渐陷入到最原始的性欲冲动,这是一种另类的反抗,也是他唯一能够得到精神的支撑,可小孔的突然闯入,让小马这种冲动变得愈加明显,原始的冲动来自本能,因为对于身份认同的缺失,加上自我迷失后情感世界的空虚,小马开始迷茫与颓败。

与健全人一样,盲人也需要情感,也有欲望,只是,肉体的情爱是最原始的欲望,如果,能够将这种欲望加以控制,那么,就会慢慢发展成建立在精神交流之上的爱情。所以,电影中时刻都在充斥着荷尔蒙爆发的欲望,而这种欲望,有时候,并不需要眼睛,更多的是心灵。沙复明追问着都红,想要知道什么是美?小马追求着小孔,想要得到情感的慰藉。

此时此刻,娄烨做到了平视,他将所有健全人共有的需求,在盲人身上也体现了出来。他们有肉体的需求,也有精神的需求,而夹杂在绝望与希望生活中的反抗,并没有因为他们是盲人就给予特殊照顾,正是这种不带着同情心的呈现,让荧幕外的观众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真实与残酷。

沙复明的心中埋下了对于美的疑问,小马的心里埋下了追寻爱情的欲望,而老王和小孔的心里则有了金钱的烦恼,娄烨将人类共有的喜怒哀乐统统集中在了这个小小的推拿中心,然后告诉荧幕外的观众,他们的世界与我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看电影的时候,我们不妨尝试着换个角度思考,如果,创作者总是小心翼翼地接触盲人世界的生活,然后,借着他们对于生活不屈的态度,歌颂一种高贵的精神,其实,这依旧算是一种变相的歧视,在你眼里,他们还是不能平等的被对待,还是处在比底层更底层的被需要的状态。

而《推拿》这部电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塑造着每个人鲜明的性格特点,即便是缺点,也从不试图掩盖,无论是肉体情欲,或是勾心斗角,或是利益纠缠,说到底,盲人的生活也是人的生活。

此刻,我明白了电影自始至终都在围绕的核心,那就是尊重,建立在相互理解之上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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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推拿》这部电影中,娄烨并没有彻底将这群人与外界的联系切掉,相反,他将外部世界的残酷统统放了进来,这并不是为了博取观众的同情,而是直面生活,让盲人和普通人处在同一水平线上。面对生活的挣扎,面对金钱的挣扎,面对爱情的挣扎,统统都在告诉我们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在生活的压力面前,我们都是弱势群体,无论是不是盲人。

沙复明选择和健全人相亲,经常出入歌厅跳舞,结交着中老年人,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极力摆脱着盲人的身份,从而能够更自如地融入到健全人的生活中。可惜,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一个连自己身份都不敢正视的人,是最容易迷失自我的。

他对都红表达爱慕,不是出于真心喜欢,只是追求着健全人口中关于漂亮的概念,当失去推拿中心,失去同类陪伴后,他在这种迷失中渐行渐远,只能成为被正常人排斥的边缘人,他服从了命运,也妥协了生活。

相反,电影中贯穿始终的小马,却成为了一个不服从命运,一直都在追求自我的人。

从最初原始欲望冲动下,对于小孔的盲目喜欢,再到对于都红暧昧表白的茫然,他都是在扮演着一个被命运推着走的人,直到他遇到了发廊的小蛮,才开始真正在精神上进行探寻。如果,肉体的解放只是为了发泄原始冲动,那么,精神上的探寻,则是对于自我真实需求的正视。

从这一点上来讲,小蛮的出现,让小马找回了精神,而那场被围殴后,小马突然复明的桥段,我总觉得,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明,而是心灵世界的豁然开朗。此时,小马仿佛成为了一种希望的象征,也是精神复苏的象征,当终于找回了身份归属,却仍旧坚定的热爱生活时,盲人和健全人所能看到的东西,也就完全是一样的。

娄烨在《推拿》中融入了很多的温暖情感,而对于盲人世界冷静克制地观察,并没有煽情或是扭曲,而是更多的站在人性的角度,既能够融入进去,又能够及时跳出来,在具有共性理解的情绪渲染中,让观众看到或是听到了和我们一样的人类,然后,将最初被边缘化的群体拉回到了正轨。

作为盲人,对内来说,首先要有自我的认同,作为健全人,对外来说,首先要有尊重的意识。无论是盲人还是健全人,生活都不可能总是如愿以偿,但好歹一直都在前行。老王和小孔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沙复明依旧出入歌舞场所,而小马和小蛮则隐居小镇,大家经历了推拿中心的短暂聚合,终究都各奔天涯。

电影从小马的失明开始,又从小马的复明结束,《推拿》给观众留下了光明的尾巴与希望的寓意,不管这种安排是不是娄烨对于市场的妥协,至少,它让我们接触到了真正的盲人世界,这是与健全人并没有差别的世界,此时此刻,荧幕内外都营造着平等与尊重,这就足够了。

眼睛看得到的未必是真的,而眼睛看不到的未必是假的,无论盲人还是健全人,都是一样努力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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