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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这部电影,被誉为国产动画的巅峰,却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1999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的动画电影《宝莲灯》上映,这部动画投资1200万,摄制历时三年,并使用电脑三维特效技术绘制动画,采用了先期创作整体音乐,在80分钟的片长内,背景音乐总长有70多分钟 ,由《哪吒闹海》的动画师常光希担任导演,电影导演吴贻弓担任艺术指导,作曲家金复载任音乐总监,前后共有超过300位工作人员参加制作,总共绘制逾15万幅动画画面 、2000余幅背景,全片镜头2000多个,人物近50个,在那个年代,可以说得上是鸿篇巨制。

《宝莲灯》的上映在当时被认为是中国学派动画新的开端,是国产动画片的春光。

2000年《电影艺术》杂志对《宝莲灯》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

《宝莲灯》采用了东方传统文化为内涵,吸收西方先进动画理念的思想,《宝莲灯》开始吸收迪士尼动画的风格,光线、阴影对比十分强烈,电影中人物脸部还会随着光线亮度的变化而变化,使2D画面有立体感。

可以看到明显的光线变化

除此之外,电影还借鉴了迪士尼动画和日本动画的另一大特点,那就是大量采用音乐烘托氛围,除了长达70多分钟的背景音乐。

电影的三首主题曲和插曲是《想你的365天》《天地在我心》《爱就一个字》,三首歌的演唱者都是当红歌手,分别是李玟、刘欢和张信哲。可以说都是当时华语乐坛的重量级歌手,别说在我国动画片史上绝无仅有,即使放在我国电影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然而,《宝莲灯》的上映却并不是中国动画电影新的开端,最终却成为中国学派动画的余晖,标志着国产动画长达40年的上美时代的终结,中国动画电影陷入了十几年的沉寂。

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是,是中国规模最大,历史最久,世界享誉盛名的动画制作大厂,他曾经获得了包括丹麦欧登塞童话电影节“金质奖”、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及中国电影“金鸡奖”、“华表奖”、“童牛奖”等在内的200多个奖项。

上美的前身是东北电影制片厂的卡通股,1949年成立美术片组,次年迁到上海隶属上海电影制片厂。

上美成立初期全体工作人员合影

当时拍摄了我国第一部长篇动画《铁扇公主》的万氏兄弟以及著名的动画导演靳夕、特伟、李克弱都加入了美术组进行创作,可以说一时间人才济济。日本漫画之神手冢治虫正是看了万籁鸣早期作品《铁扇公主》之后,下决心弃医从画、走上漫画这条道路,从而影响了日本动漫几十年的发展。

这张照片还缺少一个老四万涤寰

1953年,靳夕拍摄出了中国第一部彩色木偶片《小小英雄》。在1954年的靳夕执导的另外一部木偶片《小梅的梦》里,真人和木偶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了一部片子里,这展现了我们在动画电影上通过创意弥补技术上的不足。而1956年的木偶片《神笔》,在国际上获得了儿童娱乐片一等奖,这是中国美术片第一次在国际上获奖,这也标志着上美时代的到来。

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可以说是中国学派动画的代表,上美在对中国学派动画的探索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除了木偶动画之外,上美还创新性地将中国传统艺术剪纸艺术运用到动画片之中,1958年,上美创作了我国第一部剪纸动画片《猪八戒吃西瓜》,为中国学派动画增加了一个新的品种。

当年上海美影厂制作动画片的场面

后来,上美更是将传统水墨画的题材、审美情趣和意境转化为视听艺术形式,制作出来了令全世界惊叹的水墨动画,以齐白石的名作《蛙声十里出山泉》为蓝本,举全厂之力拍摄的中国第一部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以典雅的画风、诗味的意境,成为上美的经典之作。

60年代,上美时代达到了第一个高峰,《大闹天宫》斩获了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短片特别奖,伦敦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基多国际儿童电影节三等奖,菲格腊达福兹国际电影节评委奖等。日本的宫崎骏,就是在看了《大闹天宫》后,才萌发将动画创造作为自己终身目标的想法。

大闹天宫主创严定宪在绘制孙悟空的表情

万氏兄弟之一、与唐澄联合执导《大闹天宫》的万籁鸣感慨道:

“喜莫过于夙愿得偿,美术片走民族化道路,是关系到我国美术电影艺术是否能跻身于世界美术电影之林的大问题。”

可以说,上美将独一无二的民族元素与动画影像的结合,构成了一道道神奇的风景,一度震惊了世界影坛。这些元素包括水墨画、雕塑、建筑、服饰,乃至戏曲、民乐、剪纸、皮影、木偶、年画,等等。被国际动画界誉为"中国学派"。

“你再会学,学得再逼真,人家还以为是别人的东西。只从这点上说,也应该考虑创作我们自己的民族动画片了。” ——特伟

中国学派动画将中国传统艺术与动画这种视听语言艺术相结合,从中国传统故事中挖掘延伸新的内涵,大量传统艺术形式如剪纸、皮影、木偶戏等,被巧妙地活用为动画电影的素材,其中尤以水墨画的动画技法为盛,中国传统绘画的表现力,浑然天成地与现代动画融为一体。

《南郭先生》,表现了汉代的艺术风格、格调古雅;《金色的海螺》,尽显中国皮影戏、民间窗花的艺术特色;《聪明的鸭子》,乃折纸片,情趣盎然;《夹子救鹿》,具敦煌壁画的古朴之风;剪纸片《草人》,彰显中国工笔花鸟画的形式……

在进行创作的上美导演,右2为特伟

在中国古典音乐文化的传播上,“中国学派”也下足了功夫。如《山水情》中留白考究的古琴曲,《牧笛》中轻灵悠然的徐徐笛声,剪纸片《人参娃娃》里朗朗上口的中国风童谣《紫藤歌》,都烙上了独特的中华印记。

到了70年代,上美又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高峰,上美又诞生了优秀长片如《哪吒闹海》《天书奇谭》;优秀短片如《九色鹿》《三个和尚》《雪孩子》;系列动画片如《黑猫警长》《葫芦娃》,这也被誉为中国学派的“第二次辉煌”。

到了1988年,《当代电影》刊登了《动画电影中的“中国学派”》一文,“中国学派”更是成为了一个学术名词,开始为学界广泛研究界定。这也表示以上美为代表的中国动画已经形成了自己特色、体系与理论。

但是也正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期,电视的普及度突飞猛进,几乎家家都有了电视机。为了迎合市场需求,添补播出空档,大量优秀外国动画厂商开始进入中国市场,《圣斗士》《忍者神龟》《变形金刚》《灌篮高手》《足球小将》等等占据了晚间少儿档,这无疑压缩了国产动画的生存空间。

伴随美日动画的引入、市场化的冲击、外资企业进入而引发的人才流失,还有技术的落后以及老艺术家离退导致的人才断层,上美的动画创作理念陷入日益混乱的局面,直接导致中国动画难以和产业化制作的国外动画相抗衡,国产动画加速衰弱。

万氏兄弟除老四外在90年代先后去世,上美人才断层严重

尽管这个时候,上美还推出了一些不错的作品,比如1991年的《镜花缘》、1991年的《魔方大厦》、1995年《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1998年的《海尔兄弟》,但是也可以明显感觉到上美的力不从心,这一时期,这一时期,木偶、剪纸、水墨等具有民族风格的动画片都急剧减少,1988年,特伟制作的水墨动画《山水情》成为水墨动画电影的绝响。

1999年,花费4年耗资巨大的《宝莲灯》上映,《宝莲灯》创造了2400万元票房,在当时票房排行榜上位列第二,仅次于冯小刚的《不见不散》。然而1200万的高额投资,还是让上美陷入了亏损,直接让上美遭受了重创。

《宝莲灯》由此成为中国学派动画的余晖,标志着长达40年的上美时代的终结,中国动画电影陷入了十几年的沉寂。

1999年《宝莲灯》在商业市场失利后,上美并没有宣布放弃,2007年耗资1500万元、历时四年打造的动画巨制《勇士》算是他们口碑最好作品,为了拍摄这部影片,上海美术团队和内蒙古台湾投资公司,甚至聘请了被誉为“世界动漫工厂”朝鲜动漫团队负责制作。但是这部讲述蒙古族少年巴特尔由狭隘寻仇到感悟人生,最终成长为草原英雄的传奇题材,偏偏难以在市场上立足。940万的惨淡票房标志着从计划经济时代发展起来的上美已经被时代淘汰。

此后,承接“中国学派”在中国动画电影市场位置的,是风格迥异的国外动画片。以美国《变形金刚》为首的机器人题材动画,重新定义了孩子们对未来科技的想象;以日本《聪明的一休》《哆啦A梦》为代表的少年益智类动画,开启了孩子们知识与幻想的大门。

国际动画协会原副主席大卫艾瑞克(DavidG. Ehrlich)在2006国际动画艺术沙龙年会上这样评价中国动画:

这两年我常常感叹,中国制作的动画越来越没中国味,看起来就像是日本动画的翻版”,“希望中国的艺术家们能够更多地创作自己的作品,在其中体现自己的文化。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你们就是最伟大的。

动画的体,艺术创新的魂,民族文化的根——上美制片人郑虎这样解释“中国学派”和美影厂的精神,然而这样的精神在跨入21世纪之后却难以为继。

直到经过十几年的沉寂之后,从《大圣归来》开始,中国动画电影开始慢慢复苏,《大鱼海棠》、《哪吒》、《罗小黑战记》等一批动画开始慢慢发展崛起,获取了一批关注度。

但是在发展的过程中,我们不应该盲目学习西方动画电影,而是要结合中国学派动画的精华融化时代的内涵,让中国学派动画迎来第三次高峰。

比如2013年,吉卜力动画工作室推出的动画电影《辉夜姬物语》就是一部具有浓浓水墨风的作品,众多日本影评人在看到《辉夜姬物语》后纷纷觉得画面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并且说凭借水墨画风让吉卜力又找回了动画片中曾经具有的那种“飘逸空灵之美感”。

我们为何不能通过科技的力量,将水墨动画重新再搬上荧幕呢?

郑虎认为,当下中国动画需要在人文和美学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像海绵吸水,不断地从外界获取物质和能量,再挤出民族风格化的东西。”

《宝莲灯》是上美时代的终结,也象征着以上美为代表的中国学派动画的余晖,但这绝对不是中国动画的末日,正如太阳落于扶桑,却还是会再度升起,新时代的中国学派动画正在冉冉升起。

1、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60岁了,“中国学派”还在吗?

2、中国动画何以成为“学派”——谈动画“中国学派”的构成要素

3、水墨动画的意境及其语言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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