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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卧听风吹雨

夜阑卧听风吹雨


●清 欢(四川)





小时候,我最喜欢下雨了。

如果你也曾细细观赏过,漫天的三层楼高的雨水,串成珠链从顶顶的天空垂下来,不油滑不怠慢不偏激,只有庄重,顺着屋檐直直落下来,“啪”的打在土凼里,溅起细泥来,如同完成一个仪式般,虔诚地走完最后一段路。那么,也许你也会如同我一样,爱上这场雨。

不过,我不单单只是喜欢它的信念感。

我更喜欢的是它和景的完美配合。

雨尚未成形的时候,整片空气都迷离着懒散。竹篱上高高吊着带有枯萎黄花的小丝瓜,辣椒藤漫不经心地在空中结出小辣椒来,栅栏底躺着懒得动的大南瓜;远处有母鸡懒洋洋地窝在她刚刨出来的土坑里,小狗也不到处跑了,只爱瘫在人的腿边,要么“哈哈”地吐着舌头,要么迷糊糊地打着盹;大人们都在地里,小孩儿也玩累了,趴在桌子上,或靠在窗边,眼睛一睁一眨的,将要睡过去。

雨开始酝酿的时候,是很有气势的。呼啦啦的大风说刮就刮起来了,丝瓜们开始颤巍巍的晃动;辣椒藤也不再结籽,吓得紧紧缠在了一起;大南瓜越发的矮下去了。最好笑的是母鸡们,一个个激灵地跳起来,晃着屁股使劲朝屋里钻去;小狗们却是最兴奋的,摇着尾巴在院里窜来穿窜去,嗅嗅瓜追追鸡,簌簌的风声阵阵起,隐约听得竹声哗哗作响,小狗们越发兴奋了,低吠起来;小孩们也被惊醒,望向泼墨般的天空,不自禁兴奋起来,三两个逆着风嬉笑跑闹,两三个又指指点点围看着地上被风吹得打起旋的枯竹叶,好不热闹!大人们是见多识广的,知道这雨是来势汹汹,急冲冲地收了家伙什往回赶,若是赶上地坝上谁家晾了粮食,路过的大人小孩定是齐心上去帮忙收拾,大家只有一个共识,收拾了回家,赶快回家!

那回家是干什么呢?

当然是等着雨落下来。大多时候,雨也不负众望,等大家都进了屋,起先是试探性的落了几颗在地上,接着像是识路般顺风顺水地砸掉下来,一颗一颗,一线一线,一条一条,终于是一股一股。“啪”,它气势汹汹地引起你的注意,“啪嗒啪嗒”,它在宣告它的主权,这一刻天地方圆唯它独尊,而人们只得如蝼蚁般躲在小房子里活动。而极少数的时候,它也会提前倾落下来,仿佛是要时不时地给予人们一点震慑和威严。这可苦了尚在路上的行人们,空手的只能挡住额头不让雨水糊了眼;侥幸带着斗笠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布鞋早湿了,里兜一汪水,外黏一层泥,赶起路来有脚踩水溢出鞋面的咵哒声,稀泥也因惯性被带飞起来沾满了整个后腿裤,不过早已是无暇顾及了,人们匆匆忙忙的赶回小房子,是再不敢小觑雨的威严了。

到底人是最能适应环境的生物。收拾了一身的狼狈,在如此方寸之地,也总有办法自得其乐。

就比如说我爷爷,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能变戏法似的端出一斗小吃来,我们一群孩子开开心心的分食了,他呢,自个儿盛了二两药酒,就着一盅花生米,半躺在摇椅上,眯眼看着老影片,听着戏曲,好不自在。也比如说我,唤了最喜欢的小狗,寻了一处最靠近雨的屋沿,兜里揣着大白兔奶糖,嘴里吃着米卷,一只手拿着小麻花,另一只探出去接住那雨。嘿,甭说,力度打在手心上还痒痒的。收回手,赶紧吃掉嘴里的米卷,两只小糯手举起了老早准备好的小瓶子。当时只道是天真,不管那雨是为何而来,只知是来自遥远的日星穹苍,因此怀了虔诚的心打算留下一些“无根水”。至于留下来做什么,已经无人知晓,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无迹可寻。我估摸着,兴许只是一时兴起罢。我是最喜欢看雨的,即使是啥也不做,就望着那雨落下来,也能一个人呆呆的看许久:一股股的数它落了几根,分辨上一次落下来的位置和这次是否在同一处,有没有溅起细泥,小虫子掉进水里没有……小狗呢,时而围着我打转,时而跳进已是水洼的土凼里玩水,一小人一小犬默契地分食着小零食,玩得不亦乐乎。

很快天就黑了。

农村里下雨的天黑格外有一种风情。这也是我最喜欢下雨的时候。

不同于往日小孩子们刚刚在田埂土坝嬉闹累了跑回来的疲惫感、大人们风尘仆仆地从地里借着夕阳的余晖赶回家来的劳累感,今日的大家都是很有活力、形态放松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起聊着天烧柴做饭。奶奶指不定又开始讲她的陈年旧事,爸爸小时候爱和她对着干啦,她小时候在班上得过奖啦……我们都不拆穿,装作第一次听,兴趣勃勃。雨还是很大,落在夜里的屋檐上,清脆干净。屋里的一家人围看着一台黑白老电视机,低声谈论着琐事新事,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溜过去。

然后便是夜深了。

大家打着呵欠各自上了床。在奶奶的絮叨中盖上薄絮,伴着瓦片上啪啪清脆的雨打声很快就沉睡了过去。而我呢,免不得要听一会儿雨,屋外的屋顶的、嗒嗒哒哒,有点安静。终于爷爷的呼噜声响起来了,安心地渐睡了过去,一定是一觉好梦到天明。

小时候的我,最喜欢下雨了。

大抵是喜欢看瓜在风中摇曳,看被风惊醒的小狗活泼乱跑,又或许是忘不了米卷和大白兔奶糖甜腻的香味,也可能是迷上了一人数雨赏雨的乐趣,还是想念奶奶在雨夜里做的葱花鸡蛋面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时隔多年,在夜里下雨的时候,阖上眼,耳边还总响起雨打屋檐的声音,爷爷的呼噜声也响起来了,仿佛还听得见犬吠声,于是安稳的渐睡了过去。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清 欢,原名刘云,女,就读于成都市西华大学。一名流浪的捡诗人,喜欢诗歌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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