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光不像昨晚
江非
昨晚的月光是多么美好
你把你的鞋子脱在你的床前
你睡着后
鞋子把你带到了我的跟前
今晚的月光不像昨晚那么美好
但也足够照亮你的屋子和门垫
你把鞍头从马背上卸下来
浅夜里，你边挽缰绳
边小声地安慰着马儿
我也能听得见
2019.09.07
笨水读：
江非这首《今晚的月光不像昨晚》是一首非常棒的诗。读着读着，就有些入迷，被吸引进去了。这首诗中，时间有两个，一个是昨晚，一个是今晚。人也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昨晚的月光美好，今晚的月光不如昨晚那么美好。昨晚美好的月光下，你在床上睡着了。这里的“睡着”，到底是真正的睡眠，还是睡着了不再醒来的那种。其实都已经没有关系。这两种状态，在诗歌中可以并列存在的。它可以是一个人真正的睡在床上，睡着了，因为劳累、疲倦而睡。被子盖在身上，因为呼吸，身体微微地起伏，面容平静。你看着他，你就会有一些飘散的思维聚拢起来，靠着某种记忆、经验将他的另一种形象，从他睡眠的状态中提取出来，与自己进行另一种精神层面的交流。
另一种情况就是，一个人劳累了一天，或者是生活了一辈子，和往常一样，上床睡觉、做梦，然而梦境没有完结，漫游在继续，人没有醒来。按理说，时间一到，他应该醒了，穿上鞋子，一如往日去生活。但是在某一刻，鞋子没有走动，它是静止的。好像和人一样，没有醒来。就在这样的一种境况之下，诗人，借助想象力。想象这个鞋子，走动了。想象鞋子带着这个人，走动，来到自己的身边。
那为什么是昨夜的月光美好，今晚的月光不如昨晚，那是因为诗人对于睡与醒、梦境与现实、死亡和活着的一种主观认知。正是这种认知，为诗歌带来了两种氛围。昨夜月光美好，衬托睡眠的美好，梦境的美好，还有那种睡着了不再醒来的美好。今晚的月光不如昨晚，正是因为今晚是现实，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我们的快乐、痛苦、失落、迷惘，都在继续，没有停止。现实，还并不那么完美，因此感觉今晚的月光也不那么美好。
其实自然的月光，是一样的，无论今晚还是昨晚，月光没有区别。只是人是主观的动物，他带着情绪、情感去看月光，心境不同，便觉得今晚的月光和昨晚的月光不同。在诗中却是包含了诗人对睡与醒、生与死的认识。
我在读这首诗的时候。会感觉到其中的我和你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遥远，感觉“我”就在“你”的床前，一个很短的距离。但是，诗人在写的时候，将我和你的距离拉大了，非常大。“鞋子把你带到了我的跟前”，并非一步即到，而是“你把鞍头从马背上卸下来……”，好像赶了一整夜的路，千里迢迢的，才来到跟前。
在《今晚的月光不像昨晚》这首诗中，不仅有从昨晚到今夜、梦境到现实、生到死的时间跨度，还有咫尺天涯的距离感。时空营造让这首诗的语言脱俗，意境悠远，思想深刻。
有刻骨的痛切，落到诗人笔下，却像月光一样浅淡，正是思想与语言的功力所致。
2019-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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