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巴黎的积雪已有几英寸深,
巴黎大皇宫中却是地中海奏鸣的诗。
平整的树环绕着一池湖水,
一桩意大利庄园伫立在碧蓝天空下。
这是香奈儿春夏高定大秀现场,
也是“老佛爷”卡尔·拉格菲尔德
送给时尚界的夏日之歌。
模特们窈窕行出,时光回到了18世纪。
华托笔下的田园雅宴,
就这样悠悠然然走到众人面前。
连衣上的花,都如从塞弗尔瓷器中取下。
这是卡尔曾经最爱的时代。
他将此作为礼赠,献给香奈儿,也献给自己。
卡尔对18世纪的爱由来已久。
我们眼中的他是时尚界的天之骄子,
高定圈的凯撒大帝。
但他还有一个身份鲜有人知:
他曾是18世纪法国艺术品的
主要收藏者之一。
1975年,男友雅克·德巴榭刚刚劝说卡尔
买下了布列塔尼的一座旧日城堡,
然而它的装潢却更像市中心的寻常大楼。
艺术装饰师帕特里克·乌尔卡德建议道:
“何不用属于那个年代的艺术品,来填满你的家?”
从此,卡尔开始了整整20年对18世纪的激情。
卡尔无法抗拒18世纪令人难以置信的丰富色彩,
这是个线条和颜色主宰一切的时代。
在乌尔卡德的帮助下,
卡尔寻遍了伦敦、巴黎的古董商或拍卖行,
不惜以任何价格购买家具、雕塑和绘画。
接着,再用更多的精力保养、修复
——许多艺术品在穿越几百年后,
已有了时光的磨损痕迹。
布列塔尼的城堡很快焕然一新,
他在罗马、摩纳哥的住宅
也被填满了18世纪的艺术品。
而卡尔位于巴黎的“巢穴”,
更如同凡尔赛宫的复现。
一登上宏伟的大理石阶梯,
就会被锦缎、镀金和挂毯包围,
这些都是来自三个“路易”的无价之宝。
在这里,他爱烛光胜过电灯,
爱在路易十五时期的地毯上踱步。
“任何尘土飞杨、脏兮兮、发霉的东西
——在这里都别想了。”
正如这位设计明星的时尚审美,
他家中的一切都是独特而戏剧化的。
卧室中的床,有三分之一镶嵌着塞弗尔瓷。
华盖则由卡尔亲自设计:
以手工织锦、鸵鸟羽毛和天堂鸟羽点缀。
餐厅是工作狂卡尔的休憩时光,
哪怕是独自用餐,
他也会用梅森瓷器装盛菜肴,细细品尝。
亚麻餐桌上,
镀金餐具与水晶酒器各司其职。
有趣的是,
哪怕卡尔已经有了众多传奇藏品,
他最偏爱的仍是路易十五时期的座椅。
每个微小细节都可看到工匠的至诚心血,
他乐此不疲地对面料进行修复。
丝绸、花织、锦缎,
每一种美都值得细细品味。
“它们的精神将永远保持年轻,就像它们听到的所有对话一样……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代表时间的灵魂了。”——友人评价卡尔的路易十五时期座椅
“18世纪法国的繁荣、生机与和谐,
代表了一种值得亲身体验的生活。”
为了这样的“亲身体验”,
卡尔将艺术品一点一滴
填满生活的每个角落,
以此完全沉浸在那个至上荣光的时代。
Falconet的雕塑,Oeben的斗柜
Caffieri的鎏金,Gobelins的挂毯
中国的青瓷瓶上镶嵌着巴黎的铜鎏金……
卡尔的每座府邸都像一个殿堂,
聚拢着几百年前的奇思妙想,
令人不觉恍惚,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我们需要家,就像需要衣服一样。
家可以刺激时尚。
就像饥饿与干渴——你需要同时满足。”
老佛爷常常这样感慨。
而他家中那古典缤纷的色彩,
果然也成为时尚设计的灵感源泉。
优雅剪裁,搭配古典配饰,
出自卡尔·拉格菲尔德之手
的“经典款”数不胜数。
粗花呢、吉他裙、新娘妆……
当他的设计每每走上T台,
都会掀起一场视觉风暴。
那是复古与创新交织的色彩。
然而,卡尔最终“抛弃”了
给予他无限灵感的18世纪。
2000年,佳士得拍卖行发出一条惊人预告:
卡尔·拉格菲尔德的珍藏将尽数拍卖。
这400件雕塑、银器、家具等艺术品,
最终拍出了2170万美元
(约1.5亿人民币)的高价。
亲近的人说,这是因为上世纪90年代末,
卡尔经历了一场“生活的崩塌”。
男友雅克去世后,他离开了布列塔尼城堡;
接着,他将付诸20年心血的藏品拍卖,
像是一场郑重的告别:
对过往的激情,也对被爱的人生。
“18世纪是他唯一真正的收藏,卡尔告别了18世纪,因为失去了所有他爱的人:他的父亲、母亲和雅克。”
后来,卡尔选择了不断工作与独居生活,
陪伴他的是一只名为Choupette的小猫。
他的新家是色彩独特的,或是克制冷凝的,
再也不见一丝他曾挚爱的法式奢华。
2019年,卡尔追随所爱之人的脚步离开世界,
只留下经典而梦幻的时尚圣经供后人拜读。
无数人追寻缅怀着他的足迹,
不断惊叹于这惊才绝艳的一生。
卡尔曾用“朝生暮死”来形容他所理解的时尚,
或许于他而言,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
所以他习惯孤独,忠于孤独,
最后终于孤独。
再次回望,
似乎唯独那些已流向世界各地的艺术品
尚且可以称为“永恒”,
并记录着时尚大帝的浮华宫廷梦:
它们被收于博物馆,
或是居于某个陌生人的家中,再代代流传。
关于那个白马尾、黑墨镜设计师的故事,
化作物件上的浅浅印记,历久弥新。
这20年的无常时光,有人替他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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