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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徐
英国作家伍尔夫说：“一个女人，如果要写小说，必定得有点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我想，但凡有独立意识的女人，都需要有一间不仅物理概念概念，更是心理层面的空房间。
韩国鬼才导演金基德的《空房间》，是一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的电影，也是一段如梦如幻的爱情。
首先，从头到尾，男主角没有一句台词，女主角只有简单的三句台词，分别是：“啊！”“我爱你。”“吃饭啦。”这让整部电影显得很安静，然而并不沉闷，因为男女主角在用目光、神态、肢体语言进行交流。
其次，这部电影沿袭了金基德强烈的个人艺术特色，那便是无处不在的象征与隐喻手法。单单《空房间》这个名字，既是物理层面的无人居住的房间，也是情感层面的婚姻中的寂寞与无所寄托。除此之外，我想可能还有一层：灵魂层面的清明空静。
本文基于这三个层面，从象征角度出发，分享一些个人感悟。表象背后的深意难以捉摸，也耐人寻味。
有时，对一部电影作品的理解，也就是对自我内心的观照。
1. 我们需要物理层面的空房间，收容流浪的肉体
一个人，一部摩托车，单枪匹马，四处为家。这是男主角泰石的生活方式。
他年轻，帅气，性情沉静，白天发广告传单是他一石二鸟的手段，一则谋生，二则确认屋里没人的空房间，以便撬锁进去借住几日。
泰石并不实施偷盗，他每次进到空房间，既以旁观者的角度对房子主人的生活产生抱有一点好奇，同时又以暂时主人的姿态在这里在其中住得舒舒服服，安然自在。
在不同的空房间，他一个人煮饭，吃饭，洗澡，洗衣服，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欣赏别人家的全家福，给阳台上的盆栽洒水，遇到坏的钟表电子秤儿童玩具他都会修理好。非常沉默，非常新鲜。
毕竟不是自己的房间，泰山擅自闯入那些空房间，总是面临不得不离开的可能。有时，一家三口旅游回来了，他听到楼下停车的声音，就要立即闪人；有时，在里面住得好好的，会被一阵门铃声搞得提心吊胆；也有时，在别人家的床上睡得正香，被突然回家的主人一顿暴揍……这些时刻，就显得非常尴尬。
人生来有两种需求，一种是对冒险、探索、不可知的需求，一种是对安全、稳定、可预测的需求。
泰石的流浪生涯，就是前者的象征。他选择随性而行，居无定所，这样虽然摆脱了日常琐碎的束缚，逍遥自在，充满了新鲜感。但是当他遇到以上所述的状况，我想，哪怕内心强大，大概也会对安稳的产生渴望——要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那该多好。
这让我想到北宋大诗人苏东坡。他的一生，因为遭受贬谪，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不论行至何方，人生风雨路，来来往往间，总能随遇而安，圆融无碍，就像他的著名词句：“此心安处是吾乡。”“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庸庸俗众，心安很难。常常总会被外界尘嚣搅扰得心神不宁，也会对明天的不可预测感到惴惴不安。
冒险与安稳之间，采取中庸之态，人需要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才能拥有一块不被打扰的空间。
2.我们需要情感层面的空房间，安置寂寞的心灵
张爱玲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中，郑娇蕊是风骚妩媚的有妇之夫，她对挑逗自己的男人说道：“我的心是一座公寓房子。”
婚姻生活中，如果没有情感相依，心就沦为空房间。女主角善花便是如此。
善花是被丈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是内心寂寞的富太太。她住豪宅，养花草，内心因为没有情感寄托而空荡，也被家暴装满创伤。
有一天，泰石“入住”她家，像以往一样在空房间行动。蜷缩在角落的善花，暗中观察着他的举动……最终，她放弃闲适而压抑的少妇生活，选择跟随泰石浪迹天涯。
两个人，一部摩托车，白天一起发传单，晚上一起“入住”空房间。
他俩是一对孤男寡女，更是两颗孤独漂泊的灵魂。他俩暂住不同的空房间，没有言语交流，没有欢声笑语，在沉默中产生信任，在安静中达成默契。他俩相互依靠，相互取暖，两个人的嘴角有了微笑，目光中有了爱意。
有时候，无声的相伴，胜过千言万语。
印象最深的一个桥段是，他们“入住”一户人家，居家风格散发出和谐温馨的气氛。他俩并肩而坐，静静品茶。然后，她用脚去触碰他的脚，让它俩在桌底下诉说内心渴望。然后，他俩接吻。整个过程，进行得安静自然，行云流水。
往日，善花与丈夫从无交流，彼此的沉默是无奈，也是抵抗。和泰石在一起，她依然表现得安静无语，此时的沉默是理解，也是默契。
这种无需多言的沉默，让人感动。在两性关系中，各种甜言蜜语，各种山盟海誓，各种据理争执，都显得虚假荒诞，因为语言是靠不住的。摆脱语言，用心去交流，才收获真情实感，就像泰石和善花之间的沉默是金。
善花和泰石分别后，她又去这户人家，在善良包容的主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下，躺在那张曾经和泰石静坐、接吻的沙发上，安然舒适地睡了一觉。
难道她家没有睡觉的地方？难道她家的豪华大床不及别人家狭窄的沙发？
只因为，这间陌生人的空房间，这张沙发带来恬静回忆的沙发，为她提供了心灵的慰藉。
3.我们需要精神层面的空房间，放飞不安的灵魂
因为一桩被误会的案件，泰石被抓入狱。身陷囹圄，成了他探索灵魂自由的契机。
他像一只蜘蛛，张开双臂，趴在监牢白晃晃的墙壁上，一寸一寸挪移过去。他在摸索什么？
狱监过来巡查，从门洞望进去，没有看到泰石，打开门，才发现他躲在一侧，贴着墙根站立。狱监感到被耍弄，给了泰石一巴掌。
然后，他又像一只蜘蛛，张开双臂，攀上墙壁，抓住角落里小窗户的栏杆，再次逃过狱监巡视，同时也遭到一顿打骂。
接着，泰石想到一个更妙的办法躲避牢狱监的巡视——人只能看到180度范围内的东西，他就躲在另外180度内。这样还不够，因为狱监通过地上的影子，很快抓住了躲在背后的泰石，然后又是一顿痛打。
泰石越挫越勇，在一次次打击与教训下，他借助画在掌心的一只眼睛，通过一段时间的修炼，悟到一种如梦如幻，玄妙似谜的办法，成功躲过狱检巡查。这种办法究竟是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在这里，狱监象征世俗规则与旁人目光。泰石与狱监的斗智斗勇，象征我们不安的灵魂与尘俗各种规则的反抗。通过不断反抗，我们才能真实而自由地活着。
泰石出狱后，重新来到善花家，他来去如影，形同鬼魅，躲过了善花丈夫的目光。当善花与根本无爱的丈夫相拥时，却从丈夫背后与泰山深情接吻。当善花丈夫出门上班后，她便与泰石温馨缠绵。当他俩一起站在电子秤上，指针指向了零。
我想，在这里，导演并不是宣扬婚外情，而是通过爱情与婚姻的外壳，向世人提出一个警醒：语言阐述的就是真实吗？肉眼看见的就是真相吗？只有摒弃周遭纷乱诱惑，灵魂修炼到清明虚空，才能见到真相。就像电影结束时的一句话：
很难讲清楚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在这似真似假如梦如幻的世界，我们需要一间空房间，收容流浪的肉体，安置寂寞的内心，放飞不安的灵魂。
【作者简介：江徐，80后女子，十点读书签约作者。煮字疗饥，借笔画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诗情谁与共》。点击右上角“关注”，收看更多相关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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