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唐令
昨天，《声临其境》第三季结束了，刘琳拿下了「观众最喜欢的声音」称号。
她是这一季《声临其境》从头看到尾，我最想说的演员。
不少人熟悉刘琳，可能是因为《知否》中的大娘子，又或者是《琅琊榜之风起长林》中的莱阳太夫人，她们当然都被刘琳演得很好，也非常不同，前者刁蛮，后者机关算尽。
《知否》
但这类「夫人型」的角色背后，其实也折射出了刘琳及其同辈的女演员面临的共同现状，她们选择角色的范围，很有限。就像她在领奖的时候说的那样，演员可能在现实中没法驾驭所有的角色。
这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市场的选择。
周涛说得很明白，演员其实特别被动，他往往是站在那里被挑选，被导演挑选，被角色挑选。
但《声临其境》，就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场域，它有点像是一个表演的自留地，只要演员们想、演员们敢、演员们有能力，就可以「饰演」那些自己没办法饰演的角色，在表演中重新活一回。反正，是配音嘛。
而刘琳则在这片自留地里，让我们看到了她作为一名演员的那种可能性，那种驾驭角色的能力。
这么好的演员，怎么之前都没人夸过呢？
但我觉得，光用「声音」来评价刘琳是不够准确的。因为，即便《声临其境》是一档配音节目，但刘琳在里面的表现，早已经不仅仅是配音而已，而是一种「声、人、形、神」俱在的同步表演。
在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刘琳就挑战了一个「不可能」的角色，配音了《红樱桃》里十三岁的女孩，还秀了一段俄语。
这太难了，年龄差是一方面，这个段落戏剧冲突强烈，刘琳不仅要控制自己声音的「年龄感」，还要调控声音中的「情绪浓度」。
韩雪也指出了这部分的技术难度——
看刘琳的表情，紧绷的身体，还有眼神里透露出来的那种几乎只有小孩才会有的清澈感，你就知道，她不仅仅是在配音，而是在表演，并把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角色里。
任志宏都说，刘琳完全让人忘了这是在配音。
相比之下，《白鹿原》的配音则又完全是另一个路线。
这甚至比配小孩更难，因为她既要诠释病入膏肓的仙草，又要配出仙草对嘉轩依依不舍的情绪，也就是说，这段诀别戏既需要有身体上的虚弱感，又要有情感上汹涌的力量，而这种矛盾性，完全被刘琳诠释出来了。
她在配音的时候，还会有身体上的踉跄感，张含韵甚至担心「她马上就要倒了」。
你也能听到她对呼吸变化的控制，声音的强弱衰减和喘息，那是一种临终时刻，但又放不下这世界的病人，才有的那种身体力量逐渐流失的衰弱和不舍。
这是「瞬间就把人打败」的表演。
也怪不得连何冰都会评价说，「我这样的演员，需要你这样的女演员来引领。」
刘琳配音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她并不会追求和原声一样，在《误杀》和《一代宗师》的配音里，她都有完全不同于原作的，自己的节奏。
在演绎宫二的时候，她的处理，和原版中的那种决绝、淡然不同，而是加入了一种自己的感悟。
这一段的演绎难度在于，这是《一代宗师》里很靠后的部分了，如果没有看过之前的那些故事，你是很难体会到宫二那蔓延了几十年的情绪的。
刘琳的处理是，加重了宫二在这段里对叶问深情的部分，用这种深情，再带出背后几十年的历史，但最后又把这份深情收了回去，落回到宫二不婚嫁、不留后、不传艺的大时代选择上。
你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情绪，节奏也更缓慢，但最后这份对人的深情，都融化在了宫二对时代的体悟中。
这种深情的「一给一收」，便呈现出了这个短短片段背后的几十年光景。
可以说，刘琳不仅配出了宫二和叶问在这个片段中的决定性时刻，也配出了他们二人间的过往，宫家和宫二这数十年的历史。
到了这个地步，声音的表演，已经只是刘琳表演最表层的部分了，她的肢体，她的情绪和身心，全都进入到了这个人物中。她甚至还把自己对这个角色，对整个作品的理解，都透过声音，表演了出来。
决赛中，她又配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角色，《后来的我们》中的周冬雨。在她配音之前，你甚至很难想象，刘琳的声音，放在周冬雨的脸上，会是什么效果。
但当你看到她一边眼中含着泪，一边数着自己旺前男友，故作轻松又内心沉重的时候，你会觉得她和这个少女同在。
当你看到她说出那句「 I miss you 」的时候，你都会被她眼中复杂而暧昧的情绪迷惑，分不清她到底说的是「我想你」，还是「我错过了你」。
而这，刚好也是这部电影最打动人的地方。
在最后的对决里，刘琳简直是放飞自我了，分裂出了好多个不同的自己，声音年龄、身体语言年龄，都成了全场最小。
配完之后她自己都笑了，特别可爱。
其实刘琳每次在配音时和配音外，都像是两个人。
站在话筒前的时候，她立马就进入了角色状态中，随着人物的情绪起伏；配完音，大家夸她的时候，她每次都像小女孩一样，特别不好意思，羞涩又谦虚。
她的能量，都在表演里。
小女孩，少女，濒死的病人，背后有大历史的宫二，变化多端的虚构角色，刘琳的配音，就像一把新的刷子，将每次配音都当成一次表演，把人物、把自己，都重新刷了一遍。
所以，我们会说刘琳不仅仅是在配音，而是一位表演者。
印象很深刻的是 ，在配完《一代宗师》之后，周涛说这个角色太难了。在谈到自己为什么会选这个角色时，刘琳说，她特别喜欢宫二这个角色，但这类的角色，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几乎是不太有机会能演到的。
所以，她就用配音来过把瘾。
这听着有点让人心酸。
连何冰都感慨，说刘琳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来能守得住初心、耐得住寂寞的，「你没有受过时代的冲击吗？没有怀疑过吗？」
这个「寂寞」的潜台词是说，刘琳这些年，鲜少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声临其境》上的表现，会给不熟悉她的观众一种「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这么厉害」的感觉。
甚至连胡军，都记不起来两人多年前合作过《平原枪声》。
刘琳这些年来演戏算不上高产，但几乎每个角色都让人印象深刻，早年间《夜半歌声》中的蓝蝶，《回家过年》中的女犯，都是起点很高的角色。
《夜半歌声》
近些年来，很多人熟悉她或许都是从《知否》开始，大娘子的角色刁蛮又任性，本来并不讨喜，当时的原定角色觉得自己演不了，刘琳是去救场的。
然后就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大娘子。
刘琳在处理这个人物的时候，不仅没有回避这种不讨喜的刁蛮，反而把它做了喜剧化的发挥，并且用夸张的肢体动作，把大娘子演绎成了一种略带黑色幽默、但又不过火的「蛮劲儿」，让这个角色在整部剧的宅斗风格里，成为了高光般的存在。
但就像何冰说的那样，这些年来刘琳的「守得住、不迎合」也是有代价的，对表演不迎合、有选择的结果就是，这些年来低调的她，一直都有点被忽视的感觉。
在浮躁的环境里，守得住，太难了。
而刘琳守得住的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因为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去演戏，然后我也能够驾驭得好角色，所以我就一直坚持到今天。」
某种程度上来说，一直以自己对表演深沉的爱来守护着演员这份职业的刘琳，也就像她喜欢的宫二那样，「决绝、坚韧、有力量」，并用这种力量去守护她深爱的东西。但她同时又很像最后决赛里，她选择配音的少女顾胜男，怀揣着对自己所爱之物天真的热情。
那件东西，是表演。
因为有这种爱，她才会数十年如一日地手握这把刷子，一遍遍地，把自己和角色，刷成完全不同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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