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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普拉斯》:看似戏谑佛教的电影,却有着一颗真诚的佛心

相对而言,将宗教元素纳入电影艺术的情况在台湾还是较多的。黄信尧导演的第一部剧情长片《大佛普拉斯》即为代表之一。此片获得台湾电影第54届金马奖的“最佳新导演”、“最佳男配角”等五项大奖,豆瓣评分8.7分。

很多人观影后认为电影充斥着对宗教或佛教的讥讽、戏谑,甚至是批判和否定。我想大家有这样的观点是非常正常的。毕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切如是,不足为怪。

但细品影片之后,我却看到了原本专拍纪录片的黄信尧导演的一颗真诚的佛心。而导演对佛心的表意和践行是从嘲讽、戏谑“人间佛教”开始的。

《大佛普拉斯》整部影片包含很多的佛教元素,这些元素有的被安置于生活的截面,有的被贯穿于故事的全程;有的装饰在“面具”上,有的隐藏在内心深处。

影片首尾都有出殡仪式,虽然流程与道具简约,但都具有一定的宗教或佛教仪轨。导演借由松散、粗陋、灰暗的形式,反映人物的生活境遇。

菜埔是乐队吹奏者,他白天从事白事营生,晚上到佛像厂(葛洛伯文创中心)看门,蜗居于十分简陋的门卫小屋。桌子的台玻下面压着佛像和经文。

大佛创作者、艺术家黄启文和葛洛伯文创中心的招牌一样道貌岸然,黄启文造佛、卖佛、拜佛,却是谤佛、逆佛、伪佛的代表。他将多年的性伴侣叶女士杀害,并藏匿于护国法会的定制大佛身内。

高委员、副议长、艺术家、秘书这是一群借佛生财立名之人,他们用“阿弥陀佛”包装自己,从事着欺世毁佛的操作。

菜埔和肚财通过行车记录仪知道了黄启文杀人藏尸之后非常惊慌,不知所措,他俩开始求神拜佛,“乩问”、“鸾文”、“祭改”等怪力乱神纷纷登场。

几万名信众合十祈愿,护国大佛屹立中央,大家恭敬念诵经文。谁也不会想到他们膜拜的竟然是一具女尸。现实就是如此离奇与荒诞。

影片采用准纪实的方式集中呈现台湾社会的阶层面向和民众现状,但呈现的背后闪烁的却是佛心的关爱与敦仁。

关注底层人物的慈善之心

片中有4个被社会忽视的小人物,他们处于社会最底层,无钱无权,拮据窘困,他们是人群里的蝼蚁,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

肚财,一个捡垃圾为生的男人,无儿无女,穷困潦倒,每天过着衣食无着的日子。在他的身上我们看到他与菜埔纯良可贵的友情以及对性的渴望。

菜埔,平凡善良的老好人,是肚财唯一可以颐指气使的人。他用十年的时光为黄启文看家护院。因为有年迈母亲需要照顾,所以他总是表现出一副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处世姿态。他格外珍惜与肚财的友情,肚财死后因土豆的出言不逊,他却敢对土豆拳脚相加。

土豆,便利店员工,因为肚财常去店里捡拾垃圾,因此他们比较熟识,他也算是肚财的朋友:肚财玩夹娃娃时,他把机器一推搡,娃娃就掉下来。土豆还借了一辆摩托车给肚财。

释迦,未知生世的流浪汉,常常跟着肚财闲逛,话不多。我想释迦应该是导演有意设置的人物,他与以上三人不同:肚财出事之际他能够感应到,可见他的觉知力超乎常人;他独自生活在高高的破阁楼里,躺在一张渔网上。渔网即欲望,他无欲无求的佛性与他的名字一样,很容易被人觉察。释迦似乎影射导演的人格特质。

4个人物的标签都是悲凉、困顿、孤独、柔弱,他们生活在光鲜世界的阴暗角落,承受着被遗弃、被孤立、被欺侮的黑白际遇。而导演恰把目光聚焦在他们的身上,通过电影的手段反应他们的呼吸与味道,探讨他们的人格与情感。

肚财死后旁白里面有这样两句话:

我想他应该慢慢理解,肚财现在死了并没有什么不好,起码他死的时候在地上还能画出个人形来,像这样孤独的流浪儿,应该是死了很久后才会被人发现的,那时候尸体都烂光了,只能勉强在地上画出尸水的圆形。

我想虽然现在是太空时代,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

无人问津的生命悄无声息的陨落,他的一生所经历的辛酸、不公、委屈、磨难等必然随风飘散,活着的人再也无处知晓。可是黄信尧导演或许不怎么认为,他执意要讲述这群人的故事,他要用光影的手扯下社会的面具。

除了对生命的敬畏与悲悯、对底层众生的同情与慈善、对体制的锤击与鞭笞、对存在的关注与省醒外,我想不出导演创作的其它初心。

“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众生平等,人我一体,休戚与共,这是佛教的要旨与精华。我想导演的创作视角与态度必定饱蘸温良的慈悲之心。

诠释一心三观的修持之心

一心三观是佛教之法,为天台宗基本教义之一。

三观,即空、假、中三谛。知‘一念之心’乃不可得、不可说,而于一心中圆修空、假、中三谛者,即称一心三观。

《大佛普拉斯》暗合一心三观之佛义。第一空,佛法之空指一切物质不是实有,乃是缘起性空,因缘和合,所以万事万物皆无常。叶女士和肚财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的生命会突然戛然而止;有钱人们也不会想到因为一场台风,事业和财富一日之间化为乌有;从有到无似乎是瞬间转化完成,世事轮回反复,谁也抵挡不了。

第二假,影片中的假随处可见。黄启文等人热衷宗教公益是假,纯粹为了赚钱,他们是假信徒、假慈悲,连头发都是假的;慑于上层人士的淫威警方无故将凶案嫌疑人黄启文放走,“法庭和警局是为有钱人开的,”肚财的这句话切中要害,民主与法制是假的。肚财与警方发生纠葛,电视报道说他企图殴打警察,影片旁白补充还原事实真相,显然新闻也是假的。

第三中,中正中立之义。影片以客观描述反映社会现实,不掩盖、不偏袒、不夸大,没有鼓动与教唆,没有主张和建议。

在叙事方式上,我觉得更加体现一心三观意趣。第一种观是对生活的直描与平视,这是摄像机(肉眼)完成的观。它记录每天的所见所闻(相)。

第二种观是有意的觉察与窥视。出于对有钱人生活的好奇,肚财与菜埔偷偷去取行车记录仪观看,这是导演对观的另类洞见。

因为行车记录仪的特殊性,画面是车外环境,声音却是车内人发出的。肚财与菜埔透过记录仪窥视到了真实的黄启文。

如果将行车记录仪视为人的心灵,画面是色声香味触法(假我),声音是内在真正的自我(真我)。我们是否也应该多多观察自己的行车记录仪呢?觉知一下内在的声音呢?

全片只有记录仪中的画面是彩色的,我想起“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面对色彩烦乱的红尘,人们如何做到不迷、不执、不染?这些影像之外的诘问值得深思。

佛学即心学,佛学讲究内观自我。学会觉察内在的“我”与六尘现示的“我”、“外相”与“内相”是佛法修持的功课。

第三种无我的旁观。影片中导演的旁白有意疏离观众与故事的心距,造成情境与心境的进进出出。导演如此安排,我以为有两层意思,一是为了创设黑色幽默的格调与调侃轻松的氛围,避免影片主题表达过于沉重;二是展现冷眼旁观的姿态。此处的旁观与佛像之观有所呼应。当影片中出现大佛时,她总是以一种宏大的视角凝视与俯视一切,似乎一切与她无关,又好像对于一切她尽在掌握。

佛像厂的院子里面有几尊小佛像,佛像旁边写着“监视录影中”,此镜头出现数次,显然导演想赋予佛像默默监视一切的功能。当然也是一种旁观的强化。

《心经》第一个字便是“观”,可见“观”之于佛教极其重要,“观”包含观看、觉察、感知、内观的意涵。旁观是放下假我,从假我中抽离出来的观,是回归本性、明心见性的途径。旁观的本质即“如是观”。

《大佛普拉斯》的片名容易使人联想起:“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整部影片正是站在佛的角度饱览世间一切,是对“如是观”的用心演绎。

一段故事,渗透三种叙事方式,这与一心三观的义理甚是契合。

挑战世间邪道的检视之心

《金刚经》云: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菜埔和肚财以为自己见了不好的东西,会邪气上身,招惹祸端,遂四处找人化解。求神明赐旨,找“顾庙”指点,但结果都是无功而返,枉费精力。

影片中出现的求神现象在台湾应该比较普遍,影片对执迷伪佛文化的众生具有现实的警醒意义。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佛教历来反对外求,一切外求都是徒劳。所以像菜埔和肚财的行为必然不会得到神明的护佑。

台湾社会一些个人、组织或利益团体假借佛教圈钱敛财的现象很常见,护国法会便是其中一类形式,他们道德绑架无明众生,肆意消费佛德,将佛教视为一门生意,这样的佛教当受嗤鼻,也非真实的佛教。正如大佛藏尸一样,这样的佛教只会藏污纳垢。

“离一切诸相即诸佛。”真正的佛教是远离贪嗔痴慢疑的,是抛却财色名利的,讲究的是无相布施,而不是像护国法会这样招摇过市又形式主义。

导演在公共文化产品中敢于挑战权威,敢于揭示荒诞,其极力嘲讽并反对的是偏离正道的佛教,令人称道。

《大佛普拉斯》以佛冠名,以大佛的制造为线索,以关注最悲苦众生为己任,为我们深刻揭露了台湾社会阶层的贫富差距以及催化的种种矛盾、道德的沦陷,人性的残缺。同时,我们又可以体察到导演及创作团队的真诚的慈善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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