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娱乐 > 电影 > 不用数字人物,19年前的李安只用威亚就拍出了“英雄无自由”

不用数字人物,19年前的李安只用威亚就拍出了“英雄无自由”

《双子杀手》上映以来,口碑两极分化,票房表现不佳,在李安的电影里,这算一个失手的低谷。对于李安这样级别的导演来说,失手显得没那么可怕,因为毕竟他有过太多经典作品。

李安最好的电影是哪部?答案可能是《喜宴》《冰风暴》《断背山》……但对于武侠片爱好者来说,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曾经拿下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卧虎藏龙》。

《卧虎藏龙》之后,武侠片再无高峰。

在当年的民国武侠小说家中,王度庐可谓闻名遐迩。他曾先后写下《鹤惊昆仑》《宝剑金钗》《剑气珠光》《卧虎藏龙》《铁骑银瓶》等五部作品,是为“鹤铁五部曲”。在这五部作品中,架构最宏大,情节最复杂的当属《卧虎藏龙》。

李安把王度庐的小说《卧虎藏龙》改编为电影,删繁就简,弃其枝叶,留其神韵而舍其边角。先是砍掉了刘泰保和蔡湘妹之间的感情戏,然后又在李慕白和玉娇龙之间渲染出情感的纠葛,最后甚至把李慕白“拍死”了。

这些和原著不符的改动,最后都让《卧虎藏龙》变得更加富有感染力。

《卧虎藏龙》的好,在于拍出了武林的残忍无奈,也拍出了江湖的脉脉柔情。所谓阴阳相对,深合东方文化之精髓。

两种枷锁,禁锢了武林的自由

武林中人没有一个是自由的。李慕白(周润发 饰)身为大侠,同样受累于自身的名气。

玉娇龙(章子怡 饰)拿着她的青冥剑行走江湖,惹来了偌大的麻烦。可以想象当李慕白本人在江湖上行走时,同样免不了类似的事情:寻仇的见面是打打杀杀,攀交情的见面是吃吃喝喝,这两者都是麻烦。名利是张网,古往今来困住了多少豪杰,李慕白同样不能例外,“江湖里卧虎藏龙,人心里何尝不是?刀剑里藏凶,人情里何尝不是?”

李慕白想和心爱的人厮守终生,可是礼法挡在两人面前;他想退出江湖,可是杀害师父的仇人碧眼狐狸(郑佩佩 饰)又出现在江湖之上。心爱之人不能舍弃,师门大仇又不能不报,远离江湖的美梦遥遥无期,最后李慕白只能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里把命送掉。

大侠是没有自由的。

对于江湖,玉娇龙的想象是浪漫的,说书人的话本,口耳相传的故事,都是她编织梦境的材料。更何况身为碧眼狐狸的徒弟,早就练武练得心野,九门提督府的深宅大院,关不住那颗躁动的心。

玉娇龙曾对俞秀莲(杨紫琼 饰)吐露心声:“我就要嫁人了,可我还没过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身为九门提督之女,自小备受宠爱的玉娇龙拥有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优渥家境,可是她的烦恼也正来源于此。

九门提督之女的身份给她带来了荣耀,同时也给她戴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俞秀莲羡慕玉娇龙一身福气,玉娇龙羡慕俞秀莲拥有自由。借用法国作家弗朗西斯·萨岗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和杜鹃花,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

鲁家是名门望族,玉娇龙嫁过去是一桩不折不扣的政治婚姻。把心性狂野的玉娇龙嫁给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男人,在家里安心相夫教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有被禁锢的地方,都会有渴望自由的灵魂,于是逃离成为了玉娇龙的必然选择。

师父传授的武功是资本,盗来的青冥宝剑是依仗,玉娇龙就这样懵懂地闯入了江湖。进了江湖她才发现,江湖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美好,名震江湖的大侠也敌不过一根银针,倒下是每个闯荡江湖者的宿命。回头?惹下大乱子的玉娇龙是不可能被重新接纳的,到头来,武当山顶的纵身一跃竟成了最好的解脱。

小白同样也没有自由。

一道枷锁,禁锢的是萌生退意的大侠,另一道枷锁,禁锢的是未入江湖的小白,而这两道枷锁之间的天地,才叫江湖。

三种情感,穷尽了江湖的浪漫

李安是描摹情感的高手,而对江湖中人来说,情感是大敌。有情感,意味着有弱点,在危机四伏的江湖里,弱点和死亡是挂钩的,因此《卧虎藏龙》里的三段情感都是危险的。

李慕白和俞秀莲之间,是道德的束缚;

玉娇龙和罗小虎之间,是身份的差异;

李慕白和玉娇龙之间,是毁灭的诱惑。

俞秀莲是李慕白好友孟思昭的未婚妻,孟思昭为救李慕白而死,这对于她来说,是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两人兄妹相称,已然是最好的结局。客居贝勒爷府上的时候,贝勒爷极力替俞秀莲出头,表示要劝李慕白娶她,殊不知,最大的阻碍来源于她自己。

俞秀莲:“走江湖靠的是人熟,讲信,讲义。应下来的就要做到。”俞秀莲可以走镖不失,却做不到直面自己的情感。虽然身在江湖,但是她对于礼教的信奉却是深入骨髓的,她能做的只有自我压抑。

俞秀莲不是玉娇龙,敢爱敢恨,勇于挑战既有的规则,在她的人生经验里,保镖靠的是讲关系卖面子,所以明知道玉娇龙拿了青冥宝剑,却采取了旁敲侧击的迂回路线。她活得老于世故又小心翼翼,一个女人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没有什么棱角和执念了。

守住道德底线,自己与李慕白还是兄妹,抛弃礼法,一切就难以预料了。俞秀莲所求的,不过安定而已,道德就这样捆住了她的手脚。

玉娇龙和罗小虎,一个是提督之女,一个是西域大盗。“半天云”的名声在西域虽响,可那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匪号,私定终身尚可,明媒正娶,那是毫无半点可能。

罗小虎之于玉娇龙,更像是一处吸引她停留的风景,而不是最终归宿。由着性子来的一时激情,终究会在冷静过后被全然抛弃。玉娇龙最后选择了死亡,不是因为对罗小虎没有感情,而是这份爱的分量并没有多重,只是爱过而已。

对罗小虎来说,玉娇龙更像是他的全部,千里迢迢地追寻到京城,不计后果地冲击迎亲队伍,在爱情面前,名震西域的匪首失了方寸。草莽出身和贵族血脉之间的结合,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身份的差异是两人爱情的死穴。

高来高去的威亚营造出竹林大战的飘逸,那是西方观众对于东方猎奇式的想象。而李慕白和玉娇龙在竹林中追逐的身影,恰似那份若有若无的感情。

对于玉娇龙来说,李慕白是一个久闻大名的传奇,承载着一个未入江湖者对江湖全部的瑰丽想象。盗走青冥剑与其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时兴起,倒不如说是为了和李慕白这个传奇能更近一些。

几番交锋,李慕白试图收玉娇龙为徒,可这更激起了玉娇龙内心的反抗。这份反抗半是倔强,半是爱慕,让人无从分辨清楚。倒是玉娇龙身中迷香后对李慕白那句“要剑还是要我”的质问,虽是不清醒状态下的话语,却泄露了一丝天机。

李安在《十年一觉电影梦》中对这段感情有过这样的表述:“明知没有好事,却恶向胆边生;知道毁灭就在后面等着你,但还是忍不住往她那里走。人就是有一种自我毁灭的倾向,这与浪漫是非常类似的力量,亦即感性,挡不住的。挡得住,你这个人也没啥味道了。”

李慕白对玉娇龙的感情,更多的是人才难得的怜惜。玉娇龙对李慕白的感情,则更多是对遥远江湖的向往。双方的这种感情纠缠,充满诱惑,非常危险,而江湖中的感情,没有一样不是充满诱惑与危险的。

无奈也好,柔情也罢,李安最后还是给人一线希望。俞秀莲对准玉娇龙的剑终究没有刺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番苦心告诫:“不论你对此生的决定为何,一定要真诚地对待自己。”

李慕白和俞秀莲终究会谢幕退场,而这个江湖是属于玉娇龙和罗小虎这一辈年轻人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所谓“卧虎藏龙”,大抵如是。

和电影里的李慕白不同,小说的原作者王度庐倒真活成了一位隐居的大侠。

1949年后,王度庐放下了自己的笔,像《龙虎铁连环》《玉佩金刀记》这样的作品,再也没有写完。中止写作是旧派武侠小说家们的普遍情况,朱贞木没有写完《七杀碑》、还珠楼主没有写完《蜀山剑侠传》,给后人徒留无数遗憾。

远离创作的王度庐,大隐隐于市,在沈阳当了一名语文教员,默默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语文老师,曾经写出了一个那样充满刀光剑影的江湖,看来这世间,还真是卧虎藏龙。

【文/忠犬七公】

本文来自投稿,不代表本人立场,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souzhinan.com/yl/27690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