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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吴孟达,再谈周星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许知远:对于您来说,昔日那么亲密的一个友情突然就消失了,这种消失对您来说,是很大的遗憾吗?

吴孟达:我有时候也在想,什么原因,现在有一点感觉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或者搬到另外一个地方,有另外一个环境,互相之间的这个联系,就越来越小,好像就变成了大家不晓得怎么突破这个口了。

在一部很久远的电视剧《暴风法庭》的主题曲这样唱着,我曾经亲密的兄弟,别疏远你我的距离。那岁月淹没的梦里,在聆听彼此的心语。在挥不去的记忆里,还同样飘着那场雨。在念不完的情节里,那恩怨依然如此清晰。

吴孟达说,“我跟他很熟,互相了解很深的。”曾经最亲密的兄弟,最终还是有一条鸿沟横在了两个人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明没有恩怨,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知道怎么突破那条口了。

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

很长时间以来,人们想起无厘头搞笑,总会联系到周星驰的身上;而想起周星驰,就会继而联系到吴孟达身上。

但实际上,无厘头搞笑与周星驰电影没有关系,周星驰与吴孟达也没有那么彼此不分。没有人想过被传媒总结的无厘头搞笑的源头,其实是吴孟达与周星驰假扮情侣偷听而来。人总是记住那些想要记住的东西,周星驰最初的身份其实是演员,真正做了导演后拍过的电影不过只有13部作品,那些被津津乐道的角色,比如至尊宝,他在其中的主要作用只是一个演员,导演另有其人。

周星驰的才华无容置疑,不过放大的神话,只能加深人们对其”江郎才尽“的怨恨。

而吴孟达与周星驰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并不是从属,而是平等的同事关系。吴孟达把自己对于周星驰的作用形容为一种平衡,平衡周星驰与演员的关系,平衡周星驰与导演的关系。

当许知远问及吴孟达,为什么当年和周星驰的合作,会在九十年代突然变得这么成功。吴孟达的回答,出乎了很多的意料,无关电影,无关创意,甚至连两个人的演技天赋都没有谈及,他只说了一个点——我和周星驰的家庭背景。

吴孟达和周星驰都是生活在兄弟姊妹众多的家庭之中,在采访中,吴孟达说了几件小事。

1.他(周星驰)是属于单亲家庭,从小父亲就不再,一直靠妈妈,但妈妈也只是一个打工仔,他放学后就会去店里,吃那个免费的面,生活很苦。

2.我父亲属于严肃的,对我要求很高,要求我规规矩矩的,那个时候很流行体罚的,我从小就跪大的。

3.功课不好,我爸就二话不说的,跪下,跪到他说起来才可以。

4.很多事情都不敢跟老爸讲,只能通过我妈。

5.在电视剧里面客串被我爸发现,他就直接拍了桌子,问我好好的书为什么不读?

吴孟达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和周星驰合作的十几部剧,看似疯疯癫癫的角色,但实际上,这些人物都是好的。喜剧的内核一直都是悲剧。你会因为他的角色发笑,本质上是在表达一种优越感。每一个引得观众发笑的人物,其实都有一个悲情的内核。

我们嘲笑苏大强的怯懦,实际上就因为我们看见了他的丑态,内心有一种优越感,促使我们发笑。

自1989年吴孟达和周星驰在《他来自江湖》后两个人就开始了长达十年的”父子关系“,吴孟达除了唯唯诺诺、窝囊透顶的”无能老爸“形象,还有全身充斥着肮脏的标签,滥赌、好吃、喝酒、利用自己的侄子的叔叔,还有好吃,装模做样,老师不在就像狗一样的探长。

喜剧人物都善用自己的自嘲来换取观众心中的优越感,以便博观众一笑。

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吴孟达和周星驰才会开始讨论”父子关系“到底应该怎么演,难道所有的父子关系都是统一的父亲压制儿子的形象吗?也正是因此,才可以创造出那么多经典的、逗人发笑的家庭关系。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吴孟达与周星驰,不是月亮与星星的关系,而是月亮与太阳的关系。

周星驰没了吴孟达,可以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经典——《功夫》,而吴孟达没了周星驰,也依旧顽强不倒。

吴孟达被称呼被香港电影届的金牌配角,可作为配角,他其实没有拿过多少奖,真正意义上的拿到的一座奖,还是与刘德华合作的《天若有情》,这一部电影为他拿回了第1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奖。这个奖项也是他二十多年从艺史上唯一一座奖励。

人总是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在今年爆火的电视剧《都挺好》中,苏大强不满足于苏明成的照顾,又害怕苏明玉,一心只想扑到美国大儿子的怀中;老年开花爱上蔡根花,仿佛老树开花,喜笑颜开,可他还是不如意。

欲望是无穷的,苏大强是可悲的,年轻的时候被老婆压制,老了就开始荒唐起来。而吴孟达正相反,在遇见周星驰之前,他其实远比现在辉煌。

1989年前,吴孟达其实一共拍摄过54部电视剧,当年最火的就是1979年与赵雅芝、郑少秋合作的《楚留香》了,吴孟达饰演的角色是胡铁花,当时有多火?据吴孟达回忆,一打开酒店的门,一群少女都在等着,甚至形容可以媲美周杰伦后面的红。

红是真的红了,所以才会纸醉金迷,才会迷失自我,最终欠下了30万港币赌债,一夜之间破产,培养他的无线放弃了他,自己的师弟杜琪峰形容他为“扶不上墙的烂泥。”

但人生都有低谷,坦诚总比老了才去荒唐好。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如果再遇见周星驰,你会想和他聊什么?吴孟达说,我会喝水,会聊一聊过去的种种。

尊重未必认同,是独立思考的最佳例证。十年过去,周星驰真正的做起了老板,拍了《美人鱼》、拍了《新喜剧之王》,今年貌似还会上映《新美人鱼》,谈情怀或许太过于老旧,但离开了吴孟达的周星驰,其实一直都没有原地踏步。

而吴孟达呢?66岁高龄出演《流浪地球》,成绩如何不需我在此处说,敬业的态度业内公认。即将的《攀登者》片场,吴孟达还总是“出现在吴京的口中”,片场中吴京指出对手的台词不对,坦言这是从吴孟达身上学来的,表示当时与吴孟达拍戏的时候,吴孟达就从来不带剧本,因为吴孟达不仅记下了自己的剧本,甚至对手的剧本都一清二楚。

说周星驰与吴孟达决裂的,我是不相信的,或许在某个深夜,周星驰调到了《流浪地球》的电影画面,看着吴孟达一本正经的表现爷孙之间的感情,也会感动得流泪,说一句,“老哥哥,你还真是拼命啊。”或许某一天,吴孟达看到《新喜剧之王》画面之时,看到如梦被欺负的模样,也会想起当年自己在这段戏中是如何压榨周星驰的,或许他也会笑着说,“小子,你终于当起了老板啊。”

吴孟达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骗子,我。”他认为演员就是骗子,骗观众的情感,但是用心在骗。

我们其实都一样,没有谁和谁注定需要一生绑在一起,遇见了同路走一段,你拉我,我推你;人生的下一个岔口,我走不动了,你先去吧,哪有什么争吵,哪有什么恩怨。

更多的还是那句“老死不相往来”的遗憾感,遗憾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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