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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受命折返,错过见母亲最后一面,“妈妈,您在天有灵,让我再多救几个病人吧”

(图为生病前的母亲和我儿子)

长江日报-长江网1月30日讯(记者刘璇 通讯员喻锎)在一线坚守了10多天,错过了见母亲最后一面,从母亲的坟头下来后,他匆匆赶回武汉。联系上武汉市第一医院肿瘤科医生关江锋,已是1月30日中午11:20,下夜班的他刚刚回到自己在汉阳四新的家。这是他20天来第二次回家,洗澡,再取些换洗衣服。

(图为穿好防护服,准备再进隔离病房)

“错过见妈妈最后一面,作为儿子,我愧疚,我自责。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相信妈妈在天有灵,看到我回到岗位上治病救人,她一定会很欣慰,一定会支持我的选择。”说起母亲,关江锋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时,声音已有些哽咽,“原本这个春节我是打算回家陪她的,没想到我再也看不到……”(以下是关江锋口述)

“你妈目前情况平稳,快回去!”

1月10日下班后,我开着车上了回潜江老家的高速。

3年前,68岁的妈妈在北京确诊为运动神经元病,也就是俗称的“渐冻人”。前两年,她一直跟我住在一起,一是要在武汉接受治疗,二是因为三个孩子中我是惟一学医的。去年元月,我被派到西班牙去学习,我爸带着妈妈回了潜江老家。姐姐哥哥都在当地,方便照顾。去年12月底,妈妈在家突然意识不清,呼吸困难,我爸赶紧叫120把她送进当地医院,当时呼吸、心跳几乎都没有了。医生抢救了近一个小时,终于缓了过来,气管切开,上了呼吸机,并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当时我在医院,来不及赶回去。妈妈的呼吸肌已经麻痹了,自己没有力气呼吸,但只要有呼吸机和氧气,她应该没有太大危险。这个周末我不值班,回家就是想陪陪她。

刚到仙桃高速服务区,我接到了科主任的电话,“有紧急任务,需要24小时待命”。离家只有不到1小时车程,我左右为难。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告诉他单位有要紧的工作。“你妈情况平稳,你赶紧回去吧,这边别担心,有人照顾。”在父亲的催促下,我调头赶回了武汉。

(图为“这一进去,就是病区”)

“2天床位从7张增加到50张”

11日早上8点,我赶到医院参加了紧急会议。经过动员和防护培训后,我被分到了新成立的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三病区,成为第一批进入一线的医务人员。晚上7点,病区正式接收发热病人。一直忙到晚上11点多,收了5个病人。当天不是我值班,我回了家,等到第二天早上接班时,7张床已经不够用了。医院紧急扩床,又增加了10张,到下午就全部满了。病人越来越多。13日上午,医院把疼痛科腾空,我们迁了过去。下午,50张床又全部收满了。我们在问诊中发现,有好几例病人都是临近商铺的,还有一个病人,妻子晚上照顾他后,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发热。“这个病会人传人!”当时,我们病区就高度警惕起来,并反复叮嘱医护人员做好防护。

(图为很庆幸,因为我们警惕得早,到目前为止,科里没有一个医护人员发生感染。)

“爸爸,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妻子李娜是汉阳东苑中西医结合医院康复科的医生。11日晚上回家,我怕她担心,没敢告诉她我进了隔离病房。我俩工作都很忙,儿子放假了也没人管,13日正好我同学要回潜江过年,我跟妻子商量让同学帮忙先把儿子带回老家。12日中午,我脱下防护服出来吃饭。“怎么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呀?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在科室上班啊?”接通电话后,妻子一通质问。得知她带着儿子正在肿瘤科,我赶忙叫她别动,就在原地等着。换上白大褂,我就往科室赶。

“爸爸,你怎么不在这里上班了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8岁的儿子垚垚很敏感,也很懂事,一见面他就问我。“最近病人很多,爸爸去其他地方支援了。”当着儿子,我没说实话。送走他们,我拨通妻子电话说了实情:“我进隔离病房了,防护很好。”当时有关疫情的消息并不多,妻子听说后,并没有太担心。

(图为大家正在救治病人)

“妈妈走了,你赶快回来!”

担心传染给妻儿,12日起,我就再没有回家。17日,我上连班。进隔离病房,手机不能带进去。“你妻子有急事找你!”下午2点多,我接到同事打来的内线电话。脱下防护服,走出隔离病房。看到手机上有20多个未接来电,全是姐姐哥哥打来的,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不祥的预感。“妈妈去世了……”妻子在电话那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一下愣住了,心痛得无法呼吸。作为医生,虽然对妈妈的病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我没有料到她会走得这么突然,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我原本还打算过年回家好好陪陪她的。我不敢相信,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妈妈走了,你赶快回来!”姐姐在电话里哭着说,爸爸怎么都不肯接受妈妈去世的事实,不准撤呼吸机、拔氧气管,任何人都不能说动。“爸说只有你亲口告诉他,他才信。”挂断电话,我在楼梯的拐角愣了半个小时,浑身都像被掏空了一样。

(图为尽管我拼命压抑着不断涌上来的眼泪,它还是忍不住往外溢。)

病区刚成立,这么多病人等待救治,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这个时候请假,我开不了口。可我不回家,妈妈没办法入土为安。我两难。

思虑再三,我跟领导汇报了这件事。“你赶紧回去!”被准假后,怕同事忙不过来,我把手头所有的病人都处理完了。出医院时,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

“你放心回医院,家里有我们照顾呢”

一路上,我嚎啕大哭。见到妈妈,已临近10点。“快来看看你妈!”爸爸满怀希冀地把我推到了妈妈的病床前。妈妈双眼睁着,已经没了呼吸心跳,双眼瞳孔的反射消失,我知道,妈妈走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妈,我回来看你了,你安心走吧……”我颤抖着手,轻轻拂闭了妈妈的眼睛。“是真的走了吗?”问我的时候,爸爸仿佛一下苍老了10岁。爸爸和妈妈感情很好,妈妈生病后全是爸爸一手在照料。

2年前,妈妈完全瘫痪了。每隔20分钟,爸爸就会起身跟她翻翻身;担心妈妈垫尿片不舒服,一晚上要起夜端20多次尿;妈妈不能说话,只要她哼一声,爸爸赶紧扶她起来靠一靠;妈妈爱干净,爸爸每天都会跟她擦澡。年轻时,家里大小事全是妈妈操持,爸爸享她的福;妈妈生病后,爸爸从头学起了做饭、买菜,做家务……在爸爸的照料下,妈妈身上干干净净,没长得一个褥疮。我们姐弟仨工作都忙,年逾古稀的爸爸本该颐养天年,却承担了我们为人子女的责任,对爸爸,我心存愧疚。“妈妈走了,对她来说也是解脱……您已经尽力了。”我知道,所有安慰的爸爸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按我们老家的习俗,要在妈妈的坟头守三天夜,但想到同事们都在战斗,病人们在等着救治,我没有那么多时间。20日,送母亲“上山”后,我告诉哥哥姐姐我进了隔离病房,要赶回去。“你放心回医院,家里有我们照顾!”他们再三叮嘱我要做好防护,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治更多的病人。

(图为当晚,我在妈妈的坟头守了3个小时,又连夜赶回了武汉。)

“你们像奥特曼一样是英雄,特别伟大!”

我妈妈20岁那年就入了党,历任村支书、妇女主任、县人大代表,是远近闻名的能干人。当医生,是她对孩子们一直以来的期望。哥哥姐姐都当了老师,只有我圆了她的梦想。知道学医辛苦,妈妈特别体谅我。没能见妈妈最后一面,我很愧疚,也很自责,心里特别难受。但我知道,如果妈妈在天有灵,她看到我回到岗位上治病救人,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

大年廿九,妻子所在的医院也开始接收发热病人,她也上了火线。我们约定,每天忙完了就在微信语音里留个言报个平安。“都很好”“别担心”这两句话是我们说得最多的。我们不敢视频,太憔悴了,怕对方看了担心。

(图为脱下防护服后的我满脸憔悴)

前几天跟儿子视频的时候,他跟我说:“我知道你和妈妈都上了一线,你们就像奥特曼一样是英雄,我觉得你们特别伟大!”儿子从小就想当医生,听到这句话,我又欣慰又骄傲,充满了斗志。

(图为发在小群里的聊天)

昨天,我值夜班。睡了4个小时,这是20天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个夜班。病区的工作井然有序,四分之一的病人经过治疗都已好转出院了。

下班出病房时,灿烂的阳光突然照在了我脸上,像极了妈妈温暖的手。

(本文所有照片由关江锋提供)

【编辑:丁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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