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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韩电影的分道扬镳,自2002-2003年这两部片开始

作者:李啸天


前阵子,纵向写了韩国电影的百年发展过程。(《韩国电影百年,怎么一步步走向了《寄生虫》的巅峰》)意犹未尽,有些话还要说一说。



今天,就为大家选一个重点的节点,横向来对比一下中韩两国影片的不同走向。从那里,开始分道扬镳;从那里,韩国电影走上了快车道,中国电影则开始了虚假繁荣。


一、引子:修法与入世


上篇文章里,在讲韩国百年电影史的同时,顺便与中国电影做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对比。其中,提到中韩电影的分野,大概在2000年左右发生了。


之前,一直是中国电影压着韩国电影;之后,中国电影逐渐迎来票房大爆炸虚假的时期,迎来了繁荣的表象,而韩国则接连出现现象级的作品,拿出了一部又一部爆出足以改变国家的佳作。



直到2019,韩国影片《寄生虫》横空出世,先是闪耀欧罗巴,一举拿下戛纳金棕榈大奖,再然后一举拿下了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等四项大奖,一下将韩国电影推向了世界电影的最高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2019年里,中国电影其实也出了几部不错的文艺片,像《地久天长》《南方车站的聚会》《被光抓走的人》《少年的你》等,值得中国影人关起门来自我满足。但把目光投向国门之外,与同期的韩片来对比的话,一下相形见绌。


即便如此,对中国的观众来说,还是有很多人觉得《寄生虫》不够好,为它能够获奖感到不服。其实,这首先得益于中国电影观众的观影水准的提高,毕竟近些年韩国同类的影片已经很多了,已经把中国观众的胃口吊高了,这些片对社会问题的揭示都非常深刻,像《素媛》《熔炉》《TAXI司机》《燃烧》等,都配得上大奖。



但反观中国,近些年选送奥斯卡的影片,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咳咳,还是不展开、不细说为好。


中韩电影的差距,或者说中韩电影分道扬镳的开端,的确是在2000年前后发生的。


韩国在1996年,《电影振兴法》第七版修订完成,正式结束了婶查机制。从此之后,韩国电影就走上了快车道,迅速迎来黄金时代。



中国则是在2000年,因为这一年,中国加入了WTO,在经济层面正式融入了世界市场之内。这一年起,引进的大片突然增多,对中国电影形成了冲击,也打开了国人的眼界。同时,中国加入WTO之后,经济迎来全面发展时期,社会需求也一下提了上来,市场养成了,观众嗷嗷待哺。中国电影也乘势而起,迎来了票房狂飙时代。



中韩的艺术家们在各自的关键时间节点后,酝酿了几下,然后就各自爆发了。


2001年,韩国大片《武士》正式上映,标识着韩国电影的新时代到来了。2002年,中国大片《英雄》正式上映,这也标识着中国电影的新时代到来了。



至今,这两部片在中韩电影史上起到的作用,不约而同都被忽略了。它们的艺术成就,也有所被忽略。


接下来,就拿这两部片的内容及影响,来做一下分析,在对比中看到这两部片对中韩电影的不同影响。


二、中国电影商业大片时代的到来,文艺电影的式微


上面说影响中韩电影的时间节点是2000年,尽管《英雄》与《武士》出品于之后的一两年。但依旧可以说节点就是2000年,因为这一年,《卧虎藏龙》横空出世。这是一部改变了华语电影的影片,也影响到了整个东亚。



李安的《卧虎藏龙》是如此成功,四项奥斯卡大奖之下,彻底震撼了中西方。它带给西方人更多的是观感上的冲击,对于东方人来说,则是带起了一波跟风潮。当然,委婉一点的说法,是每个导演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毕竟,李安一直是一位拍纯文艺片的导演,他能拍武侠动作片,那么对其他导演来说,自我感觉也能。


跟风起来,大陆首先出现的是就是《英雄》,韩国的就是《武士》,日本的则是《黄昏青兵卫》,台湾的则是《剑雨》及《刺客聂隐娘》(这片尽管上映于2015年,但筹备期在10年前就进行了),香港由于《无间道》大火,《七剑》的折戟沉沙,需要晚几年才有了《投名状》。


这里重点说的是大陆的《英雄》。


这是一部被严重忽略了的作品,在中国电影史上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与作用。


尽管张艺谋极力否认《英雄》受到了《卧虎藏龙》的影响,但这两部片子的老板是同一个人,都是江志强,而且演员里都有章子怡,配乐则都是谭盾。想说这两部片没有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人会信。


对《英雄》来说,它自有自己的历史地位。先从票房上看一下:当年,《英雄》国内的最终票房是2.5亿,对于2002年全国年度票房仅10亿元的大环境而言,这一部片就占据了4/1,这种成就现在的《战狼2》《哪吒之魔童降世》都无法企及。


在美国,《英雄》连续两个周夺下票房冠军,最后总票房达到5370万美元。位列《卧虎藏龙》《美丽人生》之后,成为历代非英语电影季军。直到今年,才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的《寄生虫》,在上映20余周之后,才堪堪有机会冲击《英雄》取得的票房位置,有机会取而代之,成为新季军。(截止到本文发布时,尚未取代成功,但差距只有100多万,《寄生虫》依旧在上映中,还有机会。)



即便《寄生虫》能够取代《英雄》的票房榜,但这还是在奥斯卡大奖的加持下,并超长放映才达到的,严格意义上有些胜之不武。《英雄》所到达的成就,丝毫没有减色。《英雄》当年的全球票房共计1.77亿美元(约合14亿元人民币),单一影片获得的票房超过了2002年全国的电影总票房,这也是之后所有中国电影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在口碑上,《英雄》创建了用色彩讲故事的形式,镜头呈现形式就是故事的一部分,这一点上,它比《卧虎藏龙》走的更远。张艺谋本身是摄影师出身,他对色彩的运用绝对是世界一流的。《英雄》所建立的美学风格,对西方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冲击。而且,张艺谋没有刻意媚西方,他的镜头之下,都在极力展示中国美学。无论音乐,还是服饰,张艺谋都追求极致的中国古典美,既华丽又典雅。这都使得《英雄》在视觉呈现上,非常靓丽,非常具有可看性。



总而言之,《英雄》无论是口碑还是票房,在西方都取得了绝对的胜利,有深远的影响力。但墙内开花墙外香,在国内,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票房取得的成就,只是一个方面。更主要的是《英雄》开启了中国电影的大片时代,它网络了李连杰、梁朝伟、张曼玉、章子怡、甄子丹、陈道明这样的顶级演员阵容,这卡司至今看过来都丝毫不过时,仍是影视圈金字塔上的顶尖人物。卡司之奢侈豪华,除了《建国大业》和《建党伟业》的明星走马观花般依次掠过能与之一较短长,鲜有后来者能继承这一制片方略。



华丽的演员阵容,加上华丽的场面,鲜丽的色彩及服饰,极致的美学,大开大合的挥洒,都使得本片格外赏心悦目,无论怎样,都配得上先锋的地位。


大导演、大明星、大场面、大主题,《英雄》就此开创了中国式大片模式的主要特征。这在好莱坞大片当中,“四大”总要缺那么几项,而中国大片却是一个也不能少。像之后的《剑雨》,就缺了宏大主题,讲了一个很微观很小巧的故事,结果就票房一败涂地。


当然,最让人诟病的是《英雄》的故事,也是在国内口碑失利之处。它讲述的故事,是说天下的刺客集团,都欲置残暴的秦皇于死地。整个故事都在讲如何刺秦,但是,到了最后关头,一个反转,刺客居然不愿意刺杀秦王了。因为他发现秦王是真英雄,是可以结束天下分崩离析的大人物。刺杀了秦王,天下还将继续大乱。相对来说,刺客的生死反倒无关紧要了。于是,刺客束手了,由刺杀变成了止杀。


这一设定,这样人生观与世界观,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接受,离传统武侠片里的快意恩仇太远,而且看起来是在向权力献媚,是一种政治投机。观众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尤其中国的知识分子阶层,反弹更大,更是对张艺谋群起而攻之。



刺客按说都是杀人机器,是不可以有个人感情的,更不可以有个人价值判断,要不然,非得出乱子,任务非得走形。《这个杀手不太冷》就是教训,当杀手莱昂有了感情,最终就必然预示其必死的命运。


张艺谋的武侠,不走寻常路。其实,李安的武侠,也没有走寻常路。但李安是用普世价值来讲武侠,是让武侠更加人性化。而张艺谋的武侠,则是宣扬政治正确,是泯灭个性,向权力服从,这一点上,处理的的确大有问题。被人喷不算冤。


但是,那时间,中国的市场经济已运行多年,以结果为导向,以能够赚钱为胜负已蔚然成风。《英雄》票房大赚的结局,做出了有效的示范。何况,《英雄》还入围了奥斯卡、金像奖及柏林电影节。



《英雄》之后,哗啦啦迎来更大一批跟风者。《天地英雄》《夜宴》《无极》《麦田》,乃至张艺谋自己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等等。像《无极》,现在我们都觉得好像它就是个笑话,但当时的票房却不低,还是年度票房冠军呢。


这些片的存在,使得中国正式进入了大片时代,也进入了唯票房论的时代。即便是浮出了水面的第五代导演,思维方式也偏向了市场,不再唯艺术论。直接结果,就是中国电影在西方电影节上的影响力直线下降,再也难入艺术法眼。


后来,随着《泰囧》《战狼2》《流浪地球》的大卖,中国电影更是在追逐市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至于追赶韩片,估计相当时间内,都无望了。


二、折戟沉沙的《武士》与趁势而起的韩国电影


韩国电影在2019-2020年全面大丰收。《寄生虫》就不用再多说了,戛纳与奥斯卡都拿下大奖。在进入2020年之后,在2月29日结束的第70届柏林电影节上,韩国在大奖上再下一城,导演洪尚秀凭借其作品《逃走的女人》获得最佳导演奖。这让韩国“忠武路三杰”(奉俊昊、朴赞郁、金知云)之外,有一重大收获,也为韩国电影在国际上打开局面,再次走出了坚实的一步。



这还没完,在3月6日结束的日本“奥斯卡”第43届日本学院奖颁奖典礼上,来自韩国的女演员沈恩京居然拿到了影后,将吉永小百合、宫泽理惠、松冈茉优、二阶堂富美老中青三代演员压在身后,制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以上几个国外获奖的消息加一起,全面开花的感觉扑面而来。相应中国,王景春携手咏梅获得柏林电影节的银熊奖,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偶发行为,而不是惯常状态。两相对比,不胜唏嘘。


今日之韩国电影,必须要感谢前辈的耕耘。这就要讲到《武士》作为垫脚石的作用。



实际上,韩国电影开拓局面的影片,最早应该是上映于1999年的《生死谍变》,导演是姜帝圭,男主角是韩石圭。后来爆得大名的宋康昊、崔岷植、黄政民都有出演。但这部大获全胜的影片之后,韩国并没有立即迎来高潮期,接下来爆出的就是古装大片《武士》了。


这部在当时创造了韩国电影投资新高(70亿韩元)的大片,从筹备到拍摄到后期制作,一共花费了差不多5年的时间。比起刻意追求东方美学精神的《英雄》,老老实实低头学习好莱坞,编织出离奇故事和惊奇情节的《武士》在可看性上,明显更胜一筹。



充满了暴力镜头的《武士》一片时长达236分钟,当时在韩国一上映就创下了多项纪录。


《武士》一片的导演是金成洙,后来他还执导过《流感》《阿修罗》等片。演员方面则请来了当时的韩国天王安圣基,以及大帅哥朱镇模,以及郑雨盛、郑宇成、柳海镇等人,还有中国演员章子怡、于荣光。这样的演员阵容,算得上非常强大了。毕竟,那个时候崔岷植、宋康昊、薛景求等人还没有大红大紫起来。



这个故事热血沸腾,记得当初我连看了好多遍,每次都很兴奋。这么多年过去,印象依旧非常清晰。可惜,这部片后来有人提起,基本上已经被遗忘了。实在有些可惜。


故事上说,《武士》所讲述的背景,是在高丽恭愍王死后,高丽与当时刚刚建立的明朝关系紧张。派往高丽的明朝使节,也不巧在归国途中遇害(历史上明朝使节是被高丽末代国君王禑所杀)。在这一背景下,高丽王派遣主角一行人作为使节赴明,但是由于此时明朝已经并不信任高丽,认为这些使者是高丽派来刺探明朝虚实的奸细,直接发配到了西北荒漠。


在中国的北方,蒙元势力在中原的统治虽然已被终结,但在北方,他们的影响犹存,北元政权依旧存在,而且蒙古人也不甘心失败,仍然跃跃欲试,准备南下。这帮高丽使者,就正巧碰上了蒙古骑兵。结果,押送他们的明军全部被杀,而蒙古人也无意带走这些高丽人,而是放任他们在大漠中自生自灭。



在历经磨难之后,高丽人走出了大漠,但是只剩下龙虎骑和被征发的民夫组成的州镇军成员,还有就是被自己的主人释放的高丽奴隶吕松(郑雨盛)。


将军崔政(朱镇模)率武士们横穿大沙漠,准备返回高丽,却与遭元朝骑兵绑架的芙蓉公主等人(章子怡饰,虚构人物)不期而遇。在接到公主以鲜血写就的求救信后,崔政想,如果能够救出公主,不仅可以洗清冤屈,而且可以体面地返回故国,故擅自作出决断,带领武士浴血奋战,救出了公主,同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崔政和神枪手吕松(郑宇成)、神箭手陈笠(安圣基)一起护送公主前往南京,一行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海岸土城。但遭元兵攻击的土城已经变成废墟,公主和武士们再次陷入元朝骑兵的重围之中,一场血腥的战斗又将展开……



顺便一提的是,片中崔政时常提及的家父,很有可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高丽末期名将,与李朝开国君主为敌的崔莹。电影中州镇军首领陈笠,箭法了得,熟知草原地区的地形,又会说汉语,因此被崔政任命为领队。考虑历史上高丽曾经派遣军队协助过元朝镇压过红巾军,因此陈笠极为可能曾经参加过高丽军队在黄淮一带镇压红巾军的行动。还有,电影中的北元元帅(于荣光),正是大名鼎鼎的元末名将扩廓帖木儿,或者叫王保保。身为蒙元最后一位大将,连朱元璋都对他佩服不已,朱曾大会诸将,问道:“天下奇男子谁也?”诸将都说:“常遇春将不过万人,横行无敌,真奇男子。”明太祖笑曰:“遇春虽人杰,吾得而臣之。吾不能臣王保保,其人奇男子也。”因此,王保保也被誉为“天下奇男子”,此人一生拒绝向明朝投降,最后身死大漠。


尽管《武士》片长达到了令人叹之的4小时,但长则长矣,却节奏明朗而不显拖沓缓慢——影片中几乎一半的时段是打斗戏,有马战也有步战,有箭雨也有刀光,有单打独斗也有群殴,有攻城拔寨也有丛林追逐,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影片为了展现出了这些极为精彩的武打场面,为追求逼真的武打效果,采取了最近不太常见的比普通画面宽30%的宽银幕方式拍摄,苍凉的大漠风光和血肉横飞的武打场面给人造成极大的震撼。


影片结尾,主角全部战死沙场,配角却生存下来,突破了以往英雄片的老套,这是该片最令人称道的地方。



对于看惯了传统东方武侠片的观众来说,《武士》一片和传统的温情脉脉的“才子佳人式”或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风格迥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荒凉的黄沙背景为这个凄艳的爱情涂抹了些许血腥壮烈的味道。


《英雄》改变传统武侠的方式是向权力投降,泯灭个性,强行向宏大叙事上靠,追求大一统+集体主义;而《武士》则充分借鉴好莱坞编剧模式,历史传奇+追逐游戏+大韩武士精神+三角恋爱+身份/家园的迷失和指认等元素的叠加,拍出了一部另类的古装动作片,在动作及故事的背后,这部片强调的不是武功高强的顶尖高手,也不是孤傲的武士,而是那些为了活命下的动物本能,是不断向前走的人,强调的还是个人主义。



吊诡的是,《英雄》与《武士》所开创的先风,在中韩两国却遭遇了不同的境地。《英雄》开启了中国大片的时代,一时跟风者众。而韩国在《武士》前后,尽管也有《飞天舞》《无影剑》这样的古装动作片,但整体上没有在韩国形成风潮,而是迅速式微。


反倒是自《生死谍变》之后,韩国连续迎来《实尾岛》《太极旗飘扬》等新型大片,对韩国近代史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与此同时,还有《杀人回忆》《共同警备区JSA》等投资中等体量的影片横空出世,都带有极强的反思功能,真正形成了风潮,开启了新时代。



《武士》的辉煌只属于自己,那些带强烈的反思意识,对社会有深入探讨的影片才真正形成了一股风潮,并培养出了导演届“忠武路三杰”(奉俊昊、朴赞郁、金知云),以及演员届的“忠武路三驾马车”(宋康昊、崔岷植、薛景求),乃至后来的“四大天王”(李秉宪、黄政民、李政宰、河正宇)。韩国电影一步步走上了巅峰。


相对于的,中国则在资本追逐中迷失了自我,甚至闹出了众多笑话,买票房、偷票房、幽灵场、锁场等等,为人所笑。


简单来说,都是动作大片,《英雄》带给中国电影的浪漫主义时期的来临,不问现实,追求虚空,讲究形式美;而《武士》在韩国的没落,则使得韩国电影转入了现实主义时代,追求现实批评,真陈社会不公,讲究内涵美。


一左一右,中韩电影之间的分野,就此开始。差距,也越来越大。


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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