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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日本电影《人证》在中国的人气不及《追捕》?


《人证》拍摄于1977年,是高调进军日本电影界的角川书店制作和出品的第二部作品。

1970年代末,日本电影的片厂体系面临着全线崩溃,松竹、东映、东宝、日活等大片厂垄断影坛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一些非电影企业虎视眈眈,伺机蚕食电影市场,这其中就包括了实力雄厚的出版业巨头德间书店和角川书店。


1971年,德间书店率先出手,收购了濒临倒闭的大映株式会社。1975年,重振旗鼓的大映将日本推理小说泰斗级人物横沟正史的代表作《本阵杀人事件》搬上银幕,由新人高林阳一执导,田村高广饰演名侦探金田一耕助。高林阳一刚刚由助理导演提升为导演,《本阵杀人事件》的拍摄水平一般,然而上座率却出乎意外的好。它给了角川书店老板角川春树一个很大的启示:如果请一流的导演把横沟正史的其他作品拍成电影,一定会赚大钱。


于是,1976年新成立的角川映画株式会社特邀大导演市川昆拍摄了横沟正史的另一部代表作《犬神家族》,由石坂浩二饰演金田一耕助。角川春树很有经营头脑,他充分利用书店原有的名气和销售网络进行联动宣传,这种巧妙的宣传攻势果见奇效,《犬神家族》以15亿6千万日元的票房收入一举拿下了当年的票房冠军。


一时间,日本影坛掀起了横沟改编热,各家公司开始纷抢他的作品,松竹抢到了《八墓村》,东宝要拍《恶魔拍球之歌》和《医院坡吊颈之家》,角川映画也拟定了《狱门岛》的拍摄计划,依然由市川昆执导,石坂浩二主演。


眼看1977年就将成为横沟电影自相残杀的一年,这时角川春树突然做出一个决定,将自家出版的森村诚一推理小说《人证》放在《狱门岛》之前拍摄。在他看来,日本观众对推理电影的兴趣已经被充分调动起来了,但喜欢横沟作品的观众年龄偏大,如果要吸引更多的年轻观众,就必须找年轻作家的作品。森村诚一是新崛起的社会派推理小说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既不乏凶杀、推理的元素,又涉及到人们关注的现实问题,有很强的社会批判性,尤其是销量达二百九十四万册的《人证》,它以日本战后三十年的沧桑历史为背景,线索远及万里之外的美国,这些都给银幕表现提供了广阔天地,五彩缤纷的时装表演、豪奢华丽的大饭店、风景如画的游乐胜地以及纽约的夜生活、闹市区的飞车追捕和黑人区的大打出手,这一切都能给推理电影带来截然不同的新鲜感,也是横沟电影无法企及的。


《人证》走的是巨片路线,角川映画不惜工本,投资六亿五千万日元,相当于拍摄两部电影的预算。开拍前,为了争取最佳的改变质量,制作方别开生面地采取了公开征稿的办法,一共征集到660个改编剧本。经过淘汰后,集中到13个剧本进行复议,从中选出三个为当选剧本,付给稿酬。最后从这三个剧本中选出松山善三的剧本作为拍摄台本。


为《人证》执掌导筒的佐藤纯弥当时被认为是最具有好莱坞电影风格的导演,此前他与高仓健接连合作,拍摄了《追捕》和《新干线大爆破》,后者获得了日本《电影旬报》十佳作品奖,他本人也获得了读者评选的最佳导演奖。


《人证》的演员阵容聚集了日本和美国的多位明星,日方领衔的是大明星冈田茉莉子和三船敏郎,分别饰演女主角八杉恭子及其丈夫郡阳平。


男一号栋居警官的扮演者松田优作是从多个候选人中挑选出来的,那时的他还算是新人,此前因在热播电视剧《向太阳怒吼》中饰演一名反叛不羁的下级警官而跻身受欢迎演员行列,正是凭借这个角色,他赢得了扮演栋居警官的机会。


扮演乔尼和幼年乔尼的演员合影

角川春树为《人证》投下了四亿日元的宣传费,力求该片能达到家喻户晓的程度。他制定了电影、音乐、出版三位一体的宣传策略,所谓音乐就是影片的主题歌《草帽歌》,这首歌在电影上映之前已经广为流传。《草帽歌》的歌词出自角川书店出版的《西条八十诗集》中的《草帽诗》,由著名爵士乐手大野雄二谱曲,大野雄二推荐中山乔在片中饰演乔尼并演唱这首歌曲。中山乔本人就是一个混血儿,无论是他的个人经历还是演唱风格,都成为这部影片的一大卖点。


《人证》上映后果然不同凡响,票房很快就突破了二十亿日元,但那一年风头最劲的是高仓健主演的史诗巨片《八甲田山》,票房高达四十亿,最终,《人证》在年度十大卖座片排行榜上位居第二,这个成绩远远超过了《追捕》。


《人证》是1980年1月在中国内地上映的,虽然也曾火爆一时,尤其是《草帽歌》被朱逢博、刘欢、崔健、成方圆等相继翻唱,但影片的人气远不及《追捕》。


这两部影片虽出自同一导演之手,但改编自推理小说的《人证》显然在情节上更为复杂,加上片中有大量的闪回镜头,无论是八杉恭子的回想,还是栋居警官的追忆,与现实的时空交错一起,令当时还不习惯这种表现方法的观众很容易被搞糊涂。更重要的是,译制版在驻日美军打死栋居警官父亲、欺凌八杉恭子这场戏中删掉了一个关键镜头,正是在这个镜头里,肖夫坦露出了手臂上的海马刺青,后来栋居也是根据这个刺青认出了肖夫坦。没有了这个镜头,观众就无法理解栋居为什么会朝镜子里的肖夫坦开枪。


杨振华、金炳昶的相声《下象棋》演绎了《追捕》的有名桥段

缺少宣传也是《人证》的人气硬伤。1978年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签订后的5年里,先后举办了四个日本电影周和两个日本电影首映式,分别是——

1978年10月日本电影周,放映《望乡》《追捕》和《狐狸的故事》;

1979年9月日本电影周,放映《生死恋》《吟公主》和《龙子太郎》;

1980年10月日本电影首映式,放映《啊,野麦岭》和《绝唱》;

1981年8月日本电影周,放映《远山的呼唤》《风雪黄昏》《天鹅湖》《妈妈的生日》和《阿西们的街》;

1982年9月日本电影首映式,放映《寅次郎的故事——望乡篇》《啊,野麦岭续集》《火红的第五乐章》和《泥之河》;

1983年9月日本电影周,放映《蒲田进行曲》《海峡》《诱拐报导》《猎人》和《我和我的爸爸》。


中野良子、栗原小卷在张金玲、刘晓庆陪同下游览颐和园

当时电影周是中国观众接触外国电影的主要渠道,电影周期间总能掀起一股观影热潮,中野良子、栗原小卷等影星的到访更起到了升温作用。

然而,《人证》却不属于任何一个电影周,它如何引进到国内一直是个谜,日方也没有对该片在中国上映作配合宣传。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证》是由长影译制的,当时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就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电影大都由上译厂译制,长影译制的多为朝鲜、罗马尼亚、南斯拉夫、东德等社会主义国家的影片。


(左起)徐雁、陈汝斌、向隽殊和孙敖

应该说,《人证》代表了当时长影译制片的最高水平,尤其是向隽殊为八杉恭子配音,达到了她配音生涯的顶峰,此外徐雁的栋居、陈光廷的横渡、陈汝斌的刑部主任、张玉昆的肖夫坦等也都各有千秋,长影两位当红影星也参加了配音,即庄培元为乔尼代言,迟志强为郡宫平献声。


但是,观众比较接受的是上译的配音,对长影的配音有些不太习惯,何况这个译制版也存在着一些瑕疵,比如说——

刑警讨论案情一场戏中,一名刑警说:“刺死乔尼的是一把箭牌的水果刀子”。“水果刀子”明显是东北方言。

纽约警官肖夫坦到黑人女房东那里调查乔尼时问“他卖毒药吗?”可能当时中国没有毒品的概念,把毒品翻译成毒药了。

肖夫坦在美国街头抓获一个黑人小混混,小混混是高凤新配音的,他在《罗马假日》中配的理发师是经典之作,但这里可能是想凸显小混混的油腔滑调吧,说的是满口的东北话,“别抓我啊!”别字说的都是四声。


《人证》演员今何在——


冈田茉莉子年轻时就是日本影坛有名的美女,饰演八杉恭子时已经44岁,但风韵犹存。出道之初,她与成濑巳喜男、木下惠介、小津安二郎、市川昆等大导演合作,在一系列文艺片中被塑造成日本女性的一类典型代表,兼具高雅内敛和性感狂野。21岁时,她与日本新浪潮导演吉田喜重结婚,成为后者的御用演员,风格上也开始出现变化。


《人证》是冈田茉莉子表演转型时期的代表作品,第一次塑造一个心理如此矛盾复杂的母亲形象,令人看了既可恨又可悲。冈田茉莉子从1987年起一度退出影坛,后在丈夫的鼓励下以七旬高龄重返银幕,创造了日本影坛的一个奇迹。如今87岁的她已不再拍戏,安享晚年。


松田优作因扮演嫉恶如仇的栋居警官给中国观众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80年代,松田优作在日本影坛是神一样的存在,他身高1米85,是货真价实的空手道二段,早年以打戏出道,但后来却以独特的性格和逼真自然的演技开辟出另一条戏路,通过《侦探物语》《家族游戏》《从那以后》《华之乱》等一系列作品达到了事业的顶峰。


1989年,松田优作与高仓健一道参与好莱坞电影《黑雨》的拍摄,不料这是他的最后一部作品。当年的11月6日,他因膀胱癌去世,年仅40岁。如今,他的两个儿子松田龙平(《御法度》)和松田翔太(《花样男子》)也都子承父业,成为新一代日本男演员中的佼佼者。


以《用心捧》和《红胡子》两度在威尼斯电影封帝的三船敏郎是日本影坛的国际级巨星,《人证》拍摄时他刚刚参加完好莱坞电影《中途岛之战》的演出。因为《人证》要租借美国明星级演员,对方从对等角度出发,要求日方也有国际级影星参与演出,所以三船敏郎被特邀在片中客串郡阳平一角。郡阳平原本是个小商人,但因为善于钻营,后来发展成为颇有实力的资本家,还成了国会议员,三船敏郎以深沉稳健的表演,十分成功地塑造了这个人物。三船敏郎晚年患有轻度的痴呆症,1997年12月24日,他因多处肾脏器官衰竭逝世,享年77岁。


中山乔最早是一名电影演员,后来他组建鲜花旅行乐队,涉足乐坛,被著名爵士乐手大野雄二发现,成为《人证》中乔尼的扮演者和《草帽歌》的演唱者。中山乔的音域能跨越3个八度,《草帽歌》经他的演绎达到了撕心裂肺、如泣如诉的效果,这张单曲CD在日本创造了五十万多张的销售记录。


2010年,中山乔应邀在北京卫视的“环球春晚”上重唱《草帽歌》,他也因此成为《人证》中唯一来过中国内地的演员。2011年8月6日,他因肺癌病逝,享年64岁。


饰演八杉恭子第二个儿子郡宫平的岩城滉一是《人证》中唯一参与过中国片拍摄的演员,2004年,他应香港导演马楚成之邀,在杨紫琼、李冰冰、任贤齐等主演的《飞鹰》中扮演跨国犯罪团伙的头目。


扮演纽约警官肖夫坦的乔治·肯尼迪身高1米93,是好莱坞的硬汉明星,当年与《人证》同时在中国公映的《尼罗河上的惨案》中也有他的出镜,1967年他因出演《铁窗喋血》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2016年2月28日,他在过完91岁生日10天后去世。


在片中扮演纽约警察局长的布罗德里克·克劳福德也是一位奥斯卡奖得主,1950年他凭借《当代奸雄》包揽了金球奖和奥斯卡奖双料影帝。因为长期酗酒以及不健康的饮食习惯,他在1986年4月26日死于中风,终年74岁。他在好莱坞星光大道上拥有两颗星形徽章,分别代表他在电影以及电视行业的成绩。


《人证》中还有一位华裔演员,她就是祖籍中国台湾的范文雀,扮演郡宫平的女友娜奥米。1995年,范文雀还在岩井俊二导演的电影《情书》中扮演藤井树的母亲。2002年11月5日,她因心脏病突发去世,终年5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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