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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买加旅店》:电影里的生存虐杀仍以各种形式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文:葛维屏

《牙买加旅店》是希区柯克拍摄于1938年的一部电影。这也是希区柯克投奔好莱坞之前最后一部在英国拍摄的电影。

当时希区柯克迫不及待地想到好莱坞去开辟新的天地,对这部电影采取了敷衍了事的态度,所以,《牙买加旅店》总体来说评价不高,认为它不像是希区柯克风格的电影,但个人觉得这部电影因为描写了现实风貌,反而比希区柯克过度娱乐的惊悚悬疑电影来得富有底气、拥有地气,反映了耐人寻味的社会问题,这样风格的电影的确在希区柯克电影系列里不多见,但反而能够让我们见识到希区柯克电影里少量存在的聚焦社会现实那一类题材带给人的独特的启迪性味道。

《牙买加旅店》的原著作者是曾经创作了《蝴蝶梦》的英国小说家达芙妮·杜穆里埃,笔者对这位女作家致力于人性开掘的深度描写一直敬佩有加。



笔者对她的认识及真正的接受,是来自于阅读了她的一本并不十分知名的小说《浮生梦》,小说里魔魔怔怔的情爱描写,要比《蝴蝶梦》给人震撼的多,因为《蝴蝶梦》里对爱情的描写并没有直接的刀对刀、枪对枪,它更多展示的是一场历史积怨在现实时空里的后延影响,惊悚的悬疑力量贯穿了整个作品,反而使得人心的面对变得相当的薄弱,而《浮生梦》把全部的叙事精力,对准了处于情爱状态下的人心的忖度,对情感的巨大的魔力作了细致的描写,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的感觉。


笔者曾经对《浮生梦》小说写过一篇评论。金庸就曾经直言,他更喜欢这部小说,而不是作者的另一部作品《蝴蝶梦》。

而《牙买加旅店》是女作家的早期作品,难能可贵的是,这部作品接触到了现实的题材(虽然是古装片),描摹了非常具有现实指向意义的底层题材,小说里对严酷社会空间的揭示,可以使人联想到我们中国的电影《盲井》。



如此与现实的紧密贴靠,使得小说能够历久弥新,我们依然可以从电影里感知到一段残酷的历史过往,而这种过往并没有消失遁迹,依然以变形的形式形影不离地出现在我们现实生活中。这就是一部文学作品带给我们的警醒的力量。

一、《牙买加旅店》里展现了自然力是如何被人利用,成为虐杀工具的。

《牙买加旅店》这部电影,笔者想到了国产电影《盲井》,在这部让王宝强一举成名的电影里,揭示了一起人性中毛骨悚然的虐杀事件。

《盲井》讲述的故事,是一帮失却人性的人渣,利用矿井下无人知晓真相的空档,通过杀人,来牟取赔偿金额。

《牙买加旅店》同样展示了一幕惊心动魄的人性之恶的阴暗面。


在《牙买加旅店》中,紧靠海边的一帮人渣,利用遮掩岸上的导航信号灯手段,误导海上的行驶船只,撞入暗礁,然后在船毁人伤的情况下,杀掉船上的幸存者,掠取船上的金银财宝。

表面上看,杀死船员的是自然的力量,是暴虐的海水变成了加害于人的刀刃,正如《盲井》中的矿井杀人,看上去是自然之力,与人无关,其实这更为可怕的真相,却是人力隐藏在自然力之后,施予了真正的杀害同类的致命一击。


这种借助自然力杀人的手段,都有着相似的肌理与条件。我们在《牙买加旅店》里看到,发生杀人越货的地点,依靠的是天高地远的濒海僻壤,用电影里的话来说,这时海岸警卫队尚没有出现,荒凉的地理位置,给了那帮劫掠的匪盗以如入无人之境的便利,可以说,自然设置的特殊环境,便利了那些强盗们的为所欲为。因为濒海地区,处于海与大陆接壤处,形成了人力控制的空档,在这样的夹缝中,匪盗们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同样在《盲井》中聚焦的矿井深处,也是人类的社会触角难以去深入管控的地段,给黑暗的力量提供了能够肆意张扬的“盲点”空间,与《牙买加旅店》里聚焦的荒郊野外一样,都是一个人类的社会体系没有覆盖与延伸的地方,人类邪恶的力道,可以肆无忌惮地依傍着自然力的表象,而出没着自身的锋芒,制造了电影里最耸人听闻的一幕虐杀场景。


《牙买加旅店》里这种抽象出来的人类暴虐行为,其实在今天依然不失其震撼性的现实指向意义。很多披露出来的暴虐行为,假借的正是自然力的招牌,掩饰着人性之恶的本质。《牙买加旅店》里展现的是一个封闭的狭小的靠海地段,但却可以透视出人类之恶的一种范本式的典型性架构,让我们洞见此类模式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们的视野里不断重复上演的。

这也是《牙买加旅店》里的寓言式的架构能够给我们带来的一种启迪性的昭示力量,这就是文学的意义所在吧。虽然希区柯克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抱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但原作提供的原始素材还是让这部电影因为接地气的基础设置,而让人深受震撼。

二、《牙买加旅店》里再现了权力是如何在幕后操纵,助纣为虐的。

电影版《牙买加旅店》里增加了一个地方官的形象,在小说里,前台的人渣匪盗是旅店老板,这一设定,被电影沿用。但小说里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教堂里的牧师,而到了电影版《牙买加旅店》里,牧师的形象没有出现,而是改为当地的地方官,同时兼任当地的治安官。


这一改动,便提升了电影版《牙买加旅店》的深刻内涵。

小说原著里把牧师设定为幕后黑手,与小说作者习惯性地揭露宗教虚伪有着很大的关系,但是,这种披揭仅仅涉及的是一个单维度的层面,而没有指向更广阔的社会体系,缺乏对邪恶的更深层的挖掘,显然,电影版里把真正的罪恶策划者指向地方官,是一个提升了电影深刻内涵的升华式改进。

电影《牙买加旅店》在情节设置上,还是并行地描写了旅店与地方官府邸这两个看起来类似猫与鼠地位的段块,但最终揭示出来的真相,却是这两个看似势不两立的地段,内部之间却捆绑着一个共同的黑暗体系,而表面上以维持地方治安为已任的地方官,却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这无形中,将小说原著里的对黑暗体系的认知,上升到了一个更为深刻的层面。


影片的女主人公玛丽本来是想到旅店投奔自己的姨娘,但是因为车夫对“牙买加旅店”的曲意规避,没有停站,错过了站点,女主人公不得不先期与地方官有了接触,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地方官作为主持地方平安的一方长官,是足可以依恃的力量,这样的名头,曾经让女主角玛丽身陷误区,后来她与卧底警官一起逃出“牙买加旅店”的时候,也把地方官视着正义的力量,期待他能出手帮助他们一起对付邪恶的杀人越货的匪盗,然而这时候,地方官暴露出与匪盗狼狈为奸的凶恶真相,却使玛丽与卧底寻求正义外援的企图遇到了变数。

这多少也为《牙买加旅店》里的情节设置,增添了大逆转的意外曲折,电影由此也将它的批判锋芒,指向了更为深刻的社会体系。


在影片里,地方官与各级政府有着深度交集,甚至他自称与国王乔治四世都有着你来我往的关系,同时,他与地方上的各个势力包括部队之间,也有着私下的交往,这一切,勾连起了层层叠叠的社会网络体系,获得了在社会上伸缩如自如的保护网络,这个网络,一旦与社会黑势力交织在一起,便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足以在濒海地区形成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洞。

撕破这个黑洞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同时,她也得到了卧底警官的相助,而她代表着的视线,牵连着正义与良知的立场,成为电影里撕破官黑勾结关系网的力量,它虽然薄弱,但人类的发展进程,必须走出这样一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人间正道,如果没有这样的必然走向的话,那么人类社会很可能早就完成了自我毁灭,这就是人类的正义精神虽然时有被扼制住走上歧途的状况,但人类的事业永远是阔步迈向利于人类社会向善发展的那一条路径与方向。


三、《牙买加旅店》里张扬了人性的力量是如何破解了生存虐杀的。

《牙买加旅店》里的一个巨大的吞噬生命的黑暗铁板,可以说是黑恶势力与邪恶官员联手打造成功的,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来形容可以说是非常精准,但是,打破这一铁板一块官黑联手铸造的社会怪胎的力量,却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影片中的女主角玛丽的扮演者只有十八岁,电影里把她定位成一个虽然拥有一个孤苦伶仃的身份,但是她却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气质的女孩,面对她从没有经识过的黑暗,她凭着一份无所畏惧的本能,从人性的善良天性出发,一步步撕开了邪恶的黑幕。


在原著小说里,她遇到的一个心仪的男孩杰姆是姨父的弟弟,而到了电影里,这个与她联手合作的男人也叫杰姆,但是他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一个卧底警察,这样,女孩所要独立承担的艰险要减弱许多,她的很多行为,便有了社会体系里的正义力量的支持而获得了更多十足的底气。

影片里的玛丽来到邪恶的黑窝“牙买加旅店”,如同飞蛾扑火,随时面临着覆灭的危险,但是,女孩的善,还是源源不断地赋予了她以力量与运气,使她一点点地改变了邪恶的板结地带。


女孩的勇敢从她出手相助被吊在绳索上的卧底警察那里开始,得到了一次明确的彰显,也从这里,直接推动了情节向正义终将主导世界的方向发展。

正是对邪恶的不妥协,给女孩以制胜的力量。

在“牙买加旅店”里,从她第一次见到盗匪头目姨夫的时候,她就表现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气焰,这份与年龄不相称的无所畏惧的面对,令与她当头相撞的姨夫不得不收敛了他的暴虐本性,之后,他虐杀成性的个性,却在女孩面前,再也不敢为所欲为。


女孩救出卧底警官之后,怀着期望,来到了地方官那里,梦想获得地方官的支持,没想到刚离狼穴,又入虎口,在这里,她看清了地方官伪善的本质,这样,女孩最终依靠的是自己的力量,在再一次企图劫掠偏航船只的行动中,她勇敢地与歹徒搏斗,亮起了航标的信号。

从电影的结构来看,女孩从一开始一头扎入到危机四伏的“牙买加旅店”,再到她重回地方官府邸,然后最终完成了影片里的正邪对决,电影在官府、凶宅之间随着人物移步换影,制造了丝丝入扣的矛盾进展,最终在海边完成了终极较量,亮出了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主题。整个电影在构造上确实做到了收放自如,分合有致。



而这个电影的不足,正是希区柯克电影的共性的毛病。

希区柯克电影有一规律,是凡他用全能视角拍摄的电影,都很不成功。最典型的标志是他晚年拍摄的两部谍战片《黄玉》《冲破铁幕》,而他能够独擅胜场的影片,都是那些带着明显的个体视角、展现个人面对的电影。


《牙买加旅店》在视角上,也属于全能视角,比如,电影同时将镜头对准了旅店与地方官官邸,事件是通过这两个发生地的故事推演而交叉推进,在这种全景式的镜头交待中,希区柯克总面临着缓慢地交待人物进程的叙事困境。在《牙买加旅店》里我们看到,希区柯克都是以冗赘的方式,交待两个故事发生点的人物关系,形成了并不粘合在一起的两层皮现象,导致了希区柯克电影里非常明显的板块对立的弊端。

希区柯克很不擅长于缝合两个板块之间的内在联系,他总是以冗长的方式,介绍各个板块的内容,而不是用电影的手段,融通这两者之间的对立,所以希区柯克全景式系列电影里,他的板块式拍摄手法,分化了电影的融合性与融通感,使人觉得他的电影大量耗费着无关紧要的板块交待上,而收紧不了叙事发条。


相对而言,希区柯克在表现个体视角的电影中,总是紧扣着人物的所见所观,反映出人物时时面临的胁迫感,从而造成电影的一种内在紧张,反而使这样的影片能够吸引观众的注意,产生一种一气呵成的内在脉冲,点击着观众的兴趣穴位。

《牙买加旅店》里在地方官宅邸逗留了太多的镜头时光,而希区柯克在不同地段的从容不迫的叙事风格,也拉紧不了电影的叙事节奏,使得电影给人一种话剧般的冗长乏味的感觉,这也是这部电影被人认为是过于平淡的原因。


其实整个电影的内在冲突一直处于剑拔弩张的高频状态,逻辑递进线也因为电影的改编而清晰明了,尤其是对地方官这一人物的添加、对卧底的设置,使得电影的人物对垒更加刀光剑影,这个改编甚至一度使原著作者产生强烈的对抗情绪,要求从电影的片首取消原著作者的冠名,以逃避电影的大肆改编带来的面目全非的尴尬,但是,这一切,都因为希区柯克在描写立体式叙事时的面面俱到、冗赘交待而失去了电影本来应该拥有的内在张力,为此,《牙买加旅店》落得了一个内容老套、叙事单调的苛论也就理所当然了。

但是,笔者仍然认为《牙买加旅店》里表现出的对人性中黑暗盲点的经典性叙事风格,使得这样的模式能够被后来者效仿与学舌,生成出这一类蔚为大观的类型片种,这部电影的现实意义,并不因为它的黑白色与旧时痕而失去它的新鲜意义。


至少,笔者感到《盲井》这类影片的构思与内涵,已经完全可以在《牙买加旅店》里看到超前的演绎光影与灵魂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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