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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的忧伤与极致的孤独

《小丑》注定不凡。

原因很简单:它破圈了,而且破了不止一个。

首先,影迷圈

谁在要《小丑》的资源?

漫画迷,超英迷,不看超英电影的普通影迷,甚至不常看电影的人也在要。

“你有《小丑》资源吗?”

最近朋友聊天,都这么打招呼。

其次,奖项圈

《小丑》之前,超英电影得过啥?

顶多在奥斯卡上得几个技术奖。

但《小丑》,不仅首次入围了欧洲三大,还一举摘得威尼斯的金狮奖。

那可是威尼斯哎,向来崇尚“艺术探索”。

这次竟选了《小丑》?

着实吊人胃口。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它还破了超英电影的模式圈。

在《复联四》后,漫威一手打造的超英模式走到尽头。

谁来突围?

正是《小丑》。

在《小丑》里,你看不到超能力、高智商,也不见正邪对立、视效特技。

它不再膜拜飞天的英雄,而是关注底层的个体。

它走得很深,拍出了很多文艺片都没能到达的深度。

那么问题来了,《小丑》到底牛在哪?

有人说:影像

确实。

《小丑》塑造的影像气质,绝对一流。

五个字可以形容:精致的颓丧

这种气质,不仅体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哥谭市的街景中,更体现在人物身上。

换句话说,它拍的是物理空间,更是小丑的精神世界。

孤独、疲惫、压抑、扭曲……种种情绪都在外化的影像中,喷薄而出。

有人说:表演

这还用说?

杰昆·菲尼克斯简直把小丑演绝了。

是否超越希斯·莱杰?暂且不论。但毫无疑问的是,杰昆的表演难度更大。

他不仅要演出小丑的恶与狂,还要演出亚瑟的弱和丧,更要演出从亚瑟通往小丑的整个黑化过程。

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杰昆·菲尼克斯无疑做到了。

还有人说:批判

是的。

《小丑》给我们看的是一个渴望融入社会的底层人,在屡屡受挫后,最终被一步步推向社会反面的故事。

说白了,制造杀人狂。

究竟是谁制造了小丑?

所有人都摆摆手,表示与自己无关。

但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无意识的伤害才是最可怕的。

以上优点,说的都没错。

但我想说,有个更重要的东西被大家忽略了,而它才是让《小丑》变得与众不同的关键。

是什么呢?

01 喜剧的忧伤

《小丑》是一出悲剧。

它讲的是一个孤独的男人被全世界抛弃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丧,很冷,让人笑不出来。

但很奇怪,导演却在片中插入了大量的喜剧元素。

从默片时期卓别林的《摩登时代》,到歌舞喜剧《随我婆娑》,再到戏谑英雄的影片《粉雄佐罗》,直到对美国脱口秀文化的展示……

喜剧元素,可以说无处不在。

为什么会这样?

仅仅是导演觉得好玩吗?

当然不是。

这其中隐含着导演极深的用心。

托德·菲利普斯是美国导演,拍喜剧片出身。

他很懂喜剧,不然不可能拍出《波拉特》这样的电影。

影片中,哈萨克斯坦主播波拉特去美国访问,由于贫富差距和文化差异,他闹出了很多笑话。

比如把豪华酒店的电梯间当房间,铺上床单就睡;再比如把抢婚的习俗带到美国,结果被抓进警局。

最讽刺的一幕出现在影片结尾,波拉特发现自己与美国人格格不入,却和一个妓女坠入爱河。最终他娶了妓女,回到家乡,不想这位美国妓女摇身一变,成了众人排队膜拜的神婆。

这部电影特别好地诠释了喜剧的本质。

喜剧是什么?

喜剧是一种剥削。

它剥削的是别人的悲剧,成全的是自己的笑声。

从这个角度,我们再看《小丑》,就能瞬间明白导演到底想要讲什么。

片中有一场戏,很关键。

影院里,一群上流社会的富人正在看卓别林的《摩登时代》,只见屏幕上,卓别林在悬崖边溜冰,所有人哄堂大笑。

一旁的亚瑟也笑了,那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笑背后的残忍。

其实,只要稍微想想就会发现:亚瑟的处境和屏幕上的卓别林是一样的。

他们都在悬崖边舞蹈,随时可能坠落。

可悲的是,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双援手,而是无数双冷漠的眼以及此起彼伏的笑声。

这就是喜剧的残忍。

它默许人们对别人的悲剧冷眼旁观,还以此为乐。

而身为一个喜剧片导演,托德·菲利普斯深谙这种残忍。

于是他在《小丑》中不断插入喜剧元素,那些编排残疾人的笑话,对侏儒的嘲讽,还有对穷人的调侃……为的就是提醒我们:笑,有时也是一种暴力。

而这些朝向底层的笑声,共同构成了一种社会压力,最后通通落在了亚瑟的身上。

为什么?

因为在整个社会结构里,亚瑟处于最底层。

在他的下面,几乎看不到人;而抬眼望去,却是万丈红尘。

在“笑”所构成的权力链中,他位于末端,成了所有人都能肆意取笑的对象。

那么,亚瑟可以笑吗?

很难。

不信你看片中亚瑟的三场大笑,无一例外,都遭遇了暴力。

在公交车上,他被黑人母亲呵斥。

在地铁上,他被三个年轻人毒打。

在卫生间里,他被托马斯·韦恩一拳击中面部。

发现导演的巧思了吧?

从富豪、到普通人、再到同为底层的黑人,每个人都把亚瑟的笑视为一种冒犯。

潜台词是:就你,也有资格笑我?

于是亚瑟的悲剧,在所难免。

这个最没有权力笑的人,偏偏得了一种会失控大笑的怪病,这无疑加速了他的毁灭。

还不算完。

导演再次加码,让亚瑟爱上喜剧,他渴望做个脱口秀演员。

为了学习幽默,他特意跑去旁听。

注意那场戏:舞台上的脱口秀演员讲着男教授和女学生的风流韵事,台下衣冠楚楚的听众捧腹大笑,只有亚瑟一个人始终Get不到笑点。

为什么?

因为他听不懂,因为段子里的生活离他太远了。

他抓不到精髓,最后只能在本子上写下两句无关痛痒的学习心得:“注意眼神接触,关于性的笑话一定要好笑。”

没办法,他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喜剧演员。

因为在制造向下的笑声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太多施展的空间。

终于,现实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的一次失败的脱口秀表演,被搬上了《莫瑞·弗兰克林现场秀》,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喜剧的残忍,再次应验。

而且还是以如此诡谲的逻辑:一个悲剧人物,梦想做喜剧演员,他一点也不好笑,可他不好笑的样子却看起来很好笑。

用喜剧来阐述阶级,用笑来暗写权力。

这一整套推演逻辑,被导演精妙地嵌入到《小丑》的文本中。

他借此实现了一种自反性,直指出“喜剧”的残忍,并将它落实到人物的命运之上,从而达成了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

而故事的结局,也只剩下一种:亚瑟彻底黑化为小丑。

他杀了两个人。

一个是前同事兰道尔,不只为复仇,更是因为兰道尔又一次当着他的面,羞辱了侏儒。此时的他已不能再容忍自己,对朝向底层的笑声熟视无睹。

另一个是脱口秀明星莫瑞。舞台上,亚瑟射杀了他,射杀了这个嘲讽了他整晚的“喜剧之王”,以此完成底层人的还击。

从此,他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笑声,而可以放肆大笑了。

正如悲剧与喜剧是一体两面,亚瑟与小丑也是。

当亚瑟变成小丑后,再看同一个世界,他这样说:“我曾经以为,我的生活是一场悲剧。但我现在知道了,我的生活他妈的应该是喜剧。”

02 极致的孤独

除去对喜剧的自反性表达,《小丑》想要探讨的第二个话题更为永恒:关于孤独

孤独谁都有过,但极致的孤独,你一定不曾体验。

亚瑟所面临的,就是极致的孤独。

起初,他是被迫的。

我们看着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被层层剥夺。

他先是丢了工作,丢了(自认为的)朋友,他遭人排挤,被人嘲笑,当政府缩减福利预算后,他失去了心理援助……

至此,他与社会的联系几乎断绝。

噢,不对,还有个小插曲。

亚瑟冲动之下杀了三个年轻的白人,他们是韦恩集团的员工,在贫富悬殊巨大的哥谭市,被底层人仇视。

就这样,亚瑟成了众人膜拜的“英雄”。

可是,这些狂热的崇拜者就像现实中的追星族一样,根本无法真正理解亚瑟。他们只是把亚瑟当作一个符号、一面旗帜,为的是宣泄自己的欲望和愤怒。

看着报纸称呼自己为“义警”,亚瑟不屑一顾。

因为比遭众人排挤的孤独更为孤独的,是受众人欢呼的孤独。

最终,亚瑟知道了母亲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精神疾病很可能是母亲的家暴所致。

这一次,他亲手杀死了母亲,亲手断开了自己与世界的最后一丝关联。

他选择不再反抗,他接受了自己的孤独。

为什么?

因为想开了。

为了融入社会,他不是没有努力过。

他也曾拼命工作,照顾母亲,善待陌生人……

可他得到了什么呢?

电视上,有钱人以高高在上的口吻说:穷人受穷,是因为不思进取。他们从来没有真的关心过底层人,更不知他们生存的艰难。

而底层人呢?

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们同样视亚瑟为异类,以致亚瑟绝望地写道:“患精神病最糟糕的是大家都期望你装没病。

亚瑟就是这样被社会抛弃的。

他反精英,也反庸众。

这个世上,他不再期待与任何人为伍,也不再渴望被任何一种社会体制接纳。

从此,他成了一个极致的孤独者。

在极致的孤独过后,他迎来了极致的自由。

在脱口秀现场,他讲了一个“笑话”:

敲门。我是警察,女士,你儿子被醉驾开车的人撞死了。

众人惊呼,他一脸不屑。

当主持人问他:“你为什么杀了那三个年轻人?”并一再追问动机时,小丑这样回答:“他们唱歌跑调,所以才会死。

是啊,谁来定义好笑不好笑?

谁来定义善恶对错?

谁又来定义谁的命值钱,谁活该受死?

小丑彻底无视社会规则。

他成了完全活在主观世界的人,换句话说,他重新定义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而唯一的规则就是:一切由他说了算。

这就是小丑的魅力所在。

他逻辑自洽地主宰了自己的命运,他也因此获得了极致的自由。

这种自由,当然是危险的。

它甚至是他人的地狱。

但试问,这世间又有哪一件诱人的事物,不是危险的呢?

最后,我们看导演是如何通过视听语言来完成表达的。

不难发现,这部电影的主色调是“绿色”。

全片122分钟,几乎都笼罩在暧昧的绿光中。

绿色,同样也是小丑头发的颜色。

它同时还出现在无数个决定性的时刻。比如亚瑟坐公交车时,车皮的颜色;他时常光顾的那家药店,招牌的颜色;他获得枪时,衣柜的颜色;以及他在洗手间独舞时,灯光的颜色……

在绿色的暗示下,他一步步走向孤独,也一步步靠近自由。

你甚至可以这样理解:绿色是一种心理暗示的外化,更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来自小丑的诱惑。

最终,亚瑟把头发染成了绿色,成了小丑。

他不是藏在小丑的后面,而只是把本我画在了脸上。

那一刻,他笑了。

一个声音随之响起:

“我是小丑,我不为逗人笑,我的人生是场喜剧。”

这是我自己的定义!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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