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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纵火案后,豪宅业主纷纷恐慌,有保姆因故被辞退

  6月26日,事发后第5天,林生斌买来一个金色的指尖陀螺,放在了灵堂——这是他之前答应儿子柽一要送的礼物。

  “家都烧没了。”提到“家”这个字眼的时候,林生斌的声音颤抖起来。

  林生斌原本拥有的家,就在杭州之江路和望江东路交叉处的蓝色钱江小区。从林家客厅的落地阳台向外望,能看见宽阔的钱塘江面和对岸高耸的楼宇。

  6月22日凌晨,保姆莫某晶就是在这个客厅里点起一把火。火势蔓延,带走了林生斌妻子和3个孩子的生命。

  林生斌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

  他不敢睡觉。一闭上眼,就是妻子朱小贞和儿女的脸。

  白天,他像个斗士一般,不停地打电话,跟律师交谈,和亲属商量如何处理家人的后事;到了夜里,人群散去,他会守在妻子儿女的灵堂前一整夜,点香、烧纸、沉默。

  也不见他吃东西,只有抽烟,一根接一根。

  大火烧起来时,林生斌在1300公里外的广州出差。晚上8点,他还在微信上跟“林太”朱小贞说,“想你了”。妻子给他看了看小儿子的后脑勺,是张有点发虚的照片。

  作为这个家庭里最后一名还活着的成员,林生斌努力维持着平静,但他也会忍不住自责:“我为什么要出差?为什么事发时我不在现场?”

  直到6月24日中午,距离事发两天后,林生斌才察觉到,此前的自己一直处于忙乱和无助中,此刻才从痛苦中慢慢苏醒。

  他迫切想知道灾难发生时的点点滴滴,只能尝试往“蓝钱业主群”里发送了一条言辞恳切的信息:“如果你知道的,看到的,听到的,拍到的,能跟我说说,让我还原当天现场的真相,请您告诉我,在群里说,私底下告诉我。”

  同住一幢楼的朋友李功成,也陷入了懊恼。直到现在,李功成还会时常翻看手机通话记录里的一条信息:“阳阳妈妈”(朱小贞)在当日5:08分曾打来过一通电话。

  “如果当时听到了这个求救电话,说不定就能及时冲过去”,李功成难以想象,当时的朱小贞一个人要保护3个孩子,等待救援却又无人回应,到底是怎样的情形。

  当天,他跟另外的业主们一边打着朱小贞的手机,一边抓着保安和消防官兵喊,楼里面还有人。

  就在5:59分和6:03分,焦急的李功成曾连着打了两个电话给朱小贞,电话那边只传来忙音,让他心头一凉。

  直到警方认定是莫某晶在客厅里点燃一本硬面书纵火,林生斌才敢相信,平日里并不多言的保姆是疑犯。

  他觉得自家对莫某晶一直不错,他和妻子给对方开出了7500元一个月的工资,这在蓝色钱江小区里,也是一份不错的薪酬。

  朱小贞还曾向其他业主们表达过,这次保姆是找对了,她觉得很合适。

  同住小区的另一位业主张峰记得,发现林家着火后,他在大楼一层的大厅门外还看到了保姆莫某晶,对方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鼻子里面满是烟煤,手上还拿着铁榔头,神色慌张。

  莫某晶当时说,女主人叫她先跑下来报警叫人,自己去救孩子了。张峰现在想来,才发现对方说的都是谎话。

  莫某晶的老家位于广东东莞长安镇厦边村,长安镇是东莞最富裕的镇街之一。

  根据厦边居委会提供的数据,厦边村本地常住人口仅2600人,外来务工人口则有6万人。

  按照普遍情况来说,“本地人光靠收租就能过上非常体面的生活。”但莫某晶却愿意前往杭州做保姆。

  厦边村的邻居们说在当地,莫某晶好赌已经不是秘密。过去几年里,“经常有一些男的过来堵在她家门口,都是放高利贷的来要钱。”

  莫某晶因此极少回家。村里人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她开着一辆20多万的小车,回来看她的父亲和弟弟一家。

  林生斌记得,之前莫某晶曾说买房缺钱,还说她在上海的前东家愿意借她10万,朱小贞马上听明白了,说“我们借给你”。

  但张峰觉得,林家不该借给保姆10万元钱,“她问你借钱,就说明在打你主意了”。

  莫某晶确实打起了林家的主意。林生斌后来才得知,她偷了妻子的手表出去典当。

  有传言称,莫某晶纵火是为掩盖偷盗证据,以及通过救火博取林家人的好感,但警方一直未能证实。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6月22日凌晨,莫某晶纵火后,从单独的保姆梯直接下楼,将朱小贞和3个孩子留在了那里。

  林生斌再见到妻子朱小贞,已经是事发7小时后。他从广州疯狂开车回杭州,在殡仪馆俯下身抱了抱妻子,“我抱着我老婆哭,看见她有眼泪出来……”

  他跟朱小贞相识于12年前,两个人白手起家,一步步把生意做大,贷款在蓝色钱江买了位于18层的房子。

  事发后,林生斌一度想看自己的家最后一眼——为了保护现场,警察和安保一直在电梯口拦着他。

  他只能打电话求公安局局长,扯着嗓子喊:“我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家现在什么样了。那是我的家啊。”——他无法接受妻子和3个孩子死在了这个家里。

  朱小贞待人宽厚。张峰回忆说,前年林家的孩子在水池边扔石子玩,不小心砸到了人,“那人要死要活,骂了十几分钟,一旁的朱小贞什么都没说,后来我看不下去,让她先走了。”

  她跟来自福建的林生斌结婚后,一起经营过一个名为“潼臻一生”的童装品牌,就取自3个孩子的名字:女儿林臻亚,大儿子林柽一,小儿子林青潼。

  林臻亚生的美,爱跳芭蕾。张峰记得,林臻亚被抱出来的时候,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小脚。孩子的身上盖着一件衣服,头发都还很完整,但皮肤湿漉漉的——这是救火时被水泡过的痕迹。

  林柽一的主场是足球,他在学校就是球队前锋,跑起步来不输成人。事发前的一个晚上,蓝色钱江小区的大草坪上还举行过一场球赛,林柽一也参加了,李功成说,想追上他都很费劲。

  当时担任守门员的张峰记得,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踢足球,“我人生中的第一场球赛,却成了柽一的最后一场。”

  跟着救护车到医院后,朱小贞的哥哥朱庆丰一直守着林柽一。他觉得这个外甥平日爱跑爱跳,体能很好,要是还有活的可能,那柽一的希望最大。

  前年,一家人在河里游泳时,林柽一差点被水冲走,身手矫捷的朱庆丰救下了他。“我当时在想,难道是上天注定的让我再救他一次吗?他只要能活下来,无论什么样,我来养他都行。”朱庆丰感慨说。

  他在急救病房外看到,林柽一身上被熏得发黑的白底条纹t恤被脱下,医生开始做心肺复苏,孩子的心脏砰砰砰地复搏了几下后,最终还是停止了跳动。

  “哪怕救活一个也好。”不止是朱庆丰,灵堂里来往的亲属、朋友、邻居也时常发出这样的感慨,“只要有一个能活下来,都能有些念想。”

  6月26日,事发后第5天,林生斌买来一个金色的指尖陀螺,放在了灵堂——这是他之前答应儿子柽一要送的礼物。

  林家的灵堂就搭在事发地楼下草坪间的空地上,摆满了花圈、逝者的照片和蜡烛。正是江浙的梅雨天,风把照片吹倒后,走过去的人们会不停重新扶正。

  除了悲伤,蓝色钱江小区里还弥漫着不安的情绪。

  这是杭州市有名的豪宅,房屋层高3.6米,18层的高度相当于普通住宅的20多层,300多平米的房子市价2000多万,江景房的售价更贵。

  这里聚集了许多同林生斌一样创业打拼的生意人。他们住宅的书架都是德国进口的木板,墙顶的智能柜可以直接落到地面,每户都有单独的保姆电梯直接通往地下停车场。

  但业主们察觉,原来自己拼搏多年买来的高档住宅,也难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24日下午,30多个业主们聚在一起进行了一场“6.22事件业主代表会议”,并做了3000多字的会议记录,细数了22日当天对物业安保的13项质疑。

  李功成还把这几天认识的记者们都拉进了一个微信群,里边多是业主们控诉物业的聊天截图和视频。

  林生斌也一直在强调,保姆的事情警方会处理,但物业至今没有给家属一个说法,他请求看监控录像也遭到了拒绝。

  他迫切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物业和消防施救是否及时。

  微信群里,业主们也在不断地总结,平时多做点什么才能避免悲剧,比如孩子睡觉、洗澡不要反锁门;哪怕是晚上,也尽量开机;遇到危险,不能等待救援,要积极自救;请保姆要严格审查……

  6月23日,家里的保姆打算把没人要的鸭脖拿走,张峰当场就把她辞退了,“这说明她是一个有贪欲的人。”

  晚上,李功成的儿子小鱼回到家,问妈妈陈晶:“今天学校里都传遍了,说死了4个人,你知道是谁吗?”陈晶骗他说,送医院抢救去了,还在等通知。

  不过饭后,小鱼还是在楼下看到了灵堂。晚上泡澡时,他说:”妈妈,他们还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早死的,就这样没了。“陈晶回答说,他们走的时候没受苦,去天堂了。

  小鱼看着她,“哪里有什么天堂?死了就是没了”。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张峰、李功成、陈晶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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