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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看春雨

油绿江南,春雨潇潇。

江南春雨宜看不能听。

听,半天毫不知觉;看,才能曲尽其妙,深得其趣。


爱在楼上负手看街市雨景。如果说车如流水,那么伞就是岸花了。淅沥沥,湿漉漉的雨,弄得天上人间都阴沉沉的。自晨至昏,雨意都是一般的深浓,只不过晨是渐亮,昏是渐暗耳。幸好,有艳丽的岸花无声的开放,既自娱,亦娱人。


剪不断的雨丝中,岸花蕊里临时有了一片干燥微暖的小天地。这一片小天地里,独行的上班族可以宁静地思考,三五成群的上学族可以喧哗地谈笑,初恋者可以收获相依相偎的新奇的体验,暮年夫妇则有相扶相持的淡然默契。雨,打得湿心事,却压抑不住人性人情的光辉。众生如海一身藏,我虽也是岸花中的一小朵,但这并不妨碍我在自己的小天井里自得其乐。


爱在竹林里看春雨飘洒。平日里风姿绰约,临风飘举的竹子,被雨淋成沉默的一群,凝重地蜗在野里。仰望竹冠,如剑的竹叶上,坠着晶莹的雨滴,那就是耀眼的剑芒了。抚摸着潮潮茸茸的竹干,就像触碰清凉滑嫩的肌肤。我与竹,仿佛叠印在一起了。梅兰竹菊四君子,各有个性,但至少有一样共性,那就是孤芳自赏罢,而竹最为孤高。杜甫诗中的绝代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是多么感伤却又唯美的意境呀。雨中倚竹,哀怨总像人家烟囱里袅袅升起的炊烟般漂浮。说不清道不明,却缭绕不散。


抬头望竹上苍茫的天宇,有一羽轻翔,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欣羡和伤悲。湿重的雨,给俊逸的竹子都上了镣铐了,却无损于这羽客的轻盈自由。清寒的雨,你淋得湿我的寂寞,可你阻止得了我心的流浪么。吹过这苍翠欲滴的竹林的风啊,去染绿江南阁楼里的衣衫,让江南灵秀而生动;飘过这优雅修洁的竹林的雨呀,去滋润朱红窗里的绮梦,让江南多情而善感。竹雨,就这样让江南的每一天都如此鲜嫩。


最爱水上看雨。让我记忆常新的,是那一次春雨中泛舟大源湖。水茫茫不知其广,雾茫茫又不知其深,茫茫水雾中著我扁舟一叶,不由得逸气横生。


春色如画,而雨则是丹青妙手。该工笔的,比如山,经雨洗而苍翠欲滴;比如草,经雾润而碧绿如玉。该写意的,比如山的皱褶,教烟笼着;比如远处村落,教雾罩着——引人遐想,逗人情思。浪,缓缓起伏;船,轻轻摇摆。睁开眼,看船犁得白浪滚滚;闭上眼,恍惚中便觉着自己在凌波微步,在起舞翩翩。岸边的油菜花后退着,后退着,飘拂成黄色的绸带;眼前的雨丝飘过来,飘过来,汇合成腮边冰凉的泪滴。啊,就让这潺潺水声带我入梦,一苇而航,向云雾更深处航行,向前,向前,同时又向上,向上,到那遥远灿烂的银河。


(曾登载于黄梅一中《学生作文选·教师文苑》)

作者简介:洪贵兵,黄梅一中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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