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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姑妈的嘱托

文/津河六郎

老姑是父亲最小的姐姐,住在市郊的乡下。

没上学之前,我很少能见到老姑。只有到了春节放假的时候,父亲才会带上我们,去乡下看望老姑。

在我幼年的记忆里,老姑就是一位,特别爱干净的小脚老太太。

老姑居住的乡下,离市区大概有二,三十公里的路程。等我长到,能单独坐车了,偶尔也会自己去。

去老姑家,是一件令我兴奋的事。到了老姑家不但能改善生活,还能去稻田里捉鱼。有时放映队来了,老姑还会拖着一双小脚,领着我去看露天电影。

老姑无儿无女,很疼爱我们,但从来不说,这一点很象我的父亲。

有一年放暑假。刚到老姑家的那天,天气特别热,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等我睡着了,清晨醒来,老姑正坐在我身边,给我煽着扇子。老姑是什么时候煽的,煽了多久,是否一夜末睡,我都不知道。

那时候小啊!只知道傻玩,并不懂,这是老姑在疼我,爱我。

我上初一那年,老姑夫去世了。那时的老姑已经没有了劳动能力,不能不牵扯到,养老的问题。

那时的我还小,并不懂这些。只知道,老姑曾供养过别人的孩子,就连老姑的小叔子,都是老姑一手带大。

老姑这个小叔子,是在老姑和老姑夫结婚后出生的。出生后,婆婆怕脸面上不好看,就把他放在马圈里说;“冻死算了!”是老姑把他抱回家带大,后来还给他娶了媳妇。

以前我也听他说过;“如果没有这个嫂子,我早就冻死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不管老姑养了谁,她们之间并没有契约,人家管你也可以,不管你也没什么办法。

最后还是老姑的小叔子,把他最大的儿子过继给了老姑。有关老姑养老的问题,也总算有了着落。

老姑疼爱父亲,父亲也尊重老姑。

老姑夫去世后,母亲怕父亲惦记老姑,到了秋后,会把老姑接来,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

母亲知道老姑爱干净,每次来,都会让老姑单独住一个房间。

别看年纪大了,老姑住在我家,从不多言多语,谁也不麻烦。

可有一次,我去老姑屋拿东西,还是被老姑的一句话说怔了;“等你老姑死了,每年想着给老姑烧上些纸钱!”

听到这问话,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顺口答音回了一句;“行啊!”

由于身体的原因,这一年,也是老姑在我家住的最后一年。

老姑走后,每年我都会往老姑家去几次。那时正是计划经济时期,每次去之前,我都会让母亲提前集攒一些,老姑喜欢吃的东西,去的时候,我会给老姑带上。

后来老姑的继子结婚了,我已不能在象以前那样,再在老姑家吃,住,玩了。我基本上都是当天去,当天回。

老姑的继子对老姑很好,很是孝顺。可我每次从老姑家走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老姑的恋恋不舍。

每次老姑送我,都会站在门前的稻田边,看着我走;我让她回,她也不回。当我走远了,回头看老姑;老姑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可老姑还站在那里。

由于老姑没有孩子,生活条件一直不错。不过给继子操办完婚事后,剩下的钱,应该不会太多了。

我上班后的第一年,给老姑拜年的时候,我特意给了老姑的继孙女二元压岁钱。但当我回到家里,发现;口袋里又多出十元钱来。

那时我的月工资是;17.5元。

转年的一天,乡下来了信息;说老姑不行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私自开出单位的摩托车,赶往老姑家。

老姑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头上渗出细细的汗滴。我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安慰她。就在屋里没人的当口,她把手伸进了口袋,我知道老姑要干什么;我把她的手按住了!

那一天,从我去到我走,老姑没说一句话。但老姑面对死亡的淡定,至今仍在深深地影响着我。

离开老姑家没几天,老姑就去世了。

老姑去世后,本不爱讲话的父亲,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在父亲这一代人中,供养老人,应该是儿子的事。但那时的我家,的确太困难了,父亲一个人上班,要养活六,七口。老姑心疼父亲,主动承担起供养奶奶的责任。

那时候,还没有我,这些事,都是后来听母亲说的。老姑从没提起过。

虽然这是上一辈的事,但做为父亲生命的延续,我不应该忘记。

原来我不明白;老姑的继子非常孝顺,被老姑养育过的人,对老姑也多有关照。为什么,老姑还要托付我,烧纸钱哪?

后来我明白了,可能老姑早就明白;“血浓于水!”

当然这只是一种观念,说辞,什么事都是因人而异。“水能解渴,血却不行。”

现在想想,老姑去世已近四十年了。在这四十年中,我从末中断过,给老姑烧纸钱,以后我还要烧下去,直到烧不动为止。

老姑活着的时候,我不是她的儿子。老姑不在了,就当我是她的儿子吧!

2019.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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